【序曲:气味的钥匙】
那是一种若有若无的、混合了消毒水、陈旧纸张,还有一种……类似铁锈与甜杏仁的奇特气味。
它突兀地出现在苏茗的鼻腔里,在她离开克隆体关押地点,回到自己那间被临时征用、布满灰尘的医院旧档案室时。
这气味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插进了她记忆深处某个早已锈死的锁孔。她脚步一个踉跄,扶住了冰冷粗糙的墙壁,眼前阵阵发黑。
“苏医生?你怎么了?”跟在她身后的彭洁连忙扶住她,关切地问。
苏茗摆摆手,说不出话。那气味缭绕不散,带着一种陈年的、令人作呕的甜腻,却又无比熟悉。她肯定在哪里闻到过,在很久很久以前……不是在医院,不是在任何一个她熟悉的地方。
是了,在那个梦里。那个反复出现的、关于幽长走廊和绿色铁门的梦里。
【第一幕:绿门之后 · 记忆碎片I】
· 记忆场景: 一条光线昏暗的漫长走廊,墙壁是斑驳的淡绿色。空气里弥漫着那股消毒水、旧纸与铁锈甜杏仁混合的气味。年幼的她(大约四五岁)被一个穿着白大褂、看不清面容的大人牵着走。她的脚步很小,需要小跑才能跟上。她很害怕,小声地啜泣着。
· 现实触发: 档案室走廊里一盏接触不良的日光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光线忽明忽灭。
“别怕,很快就好。”记忆里那个大人的声音模糊不清,带着一种职业性的、缺乏温度的安抚。
他们停在一扇厚重的、漆成深绿色的铁门前。门上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冰冷的金属把手。大人拿出钥匙,插入锁孔,发出沉闷的“咔哒”声。
门开了缝隙,里面是更深的黑暗,那股甜腻的气味更浓了。小苏茗惊恐地往后缩,却被轻轻推了进去……
· 现实中断: 庄严推开档案室的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刚收到的传真。“苏茗,彭护长,有发现……”
记忆戛然而止。苏茗猛地回过神,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看着庄严,眼神里充满了未散的恐惧和迷茫。
“你脸色很不好。”庄严皱眉,敏锐地察觉了她的异常。
“我……没事。”苏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只是有点累。什么发现?”
【第二幕:水中的面孔 · 记忆碎片II】
· 记忆场景: 一个很大的、白色的房间,中间有一个泛着金属冷光的台子。房间里很冷。她被抱到一个洗手池边,水池是不锈钢的,边缘有些磕碰的痕迹。大人让她洗手。她踮起脚尖,看向水池里晃荡的水面。
· 现实触发: 彭洁递给苏茗一杯水,一次性纸杯边缘的触感略显粗糙。
水面晃动,倒映出她稚嫩的脸。但紧接着,另一张脸出现在水面的倒影里!那是一张和她极其相似,却又有些不同的男孩的脸,脸色苍白,眼神空洞,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在看着她。他好像在对她说什么,但没有声音。
小苏茗吓得猛地缩回手,水花四溅。
“别闹。”大人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声音带着一丝不耐。
她再看向水面,只有她自己惊慌的小脸。
· 现实中断: 苏茗手中的纸杯猛地掉落,水洒了一地。她捂住头,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那个男孩……水里……有另一个我……”她语无伦次,脸色惨白如纸。
庄严和彭洁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庄严立刻联想到苏茗一直在寻找的、可能存在的孪生兄弟。
【第三幕:镜中的回响 · 记忆碎片III】
当天夜里,苏茗无法入睡。一闭上眼,就是那条绿色走廊,那扇铁门,还有水里面色苍白的男孩。她鬼使神差地再次来到那间关押克隆体的特殊隔离病房外。透过观察窗,她看到A-1蜷缩在床上睡着,A-2靠着墙似乎在沉思,而A-3则静静地坐在床边,目光空洞地望着墙壁。
当她看向A-3时,A-3仿佛有所感应,缓缓转过头,视线穿透玻璃,与苏茗相遇。
就在那一刻,又一段记忆如同高压电流般击中苏茗!
· 记忆场景: 还是那个白色房间。她躺在那个冰冷的金属台子上,头顶是刺眼的无影灯。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医生(或者研究员?)拿着一个形状奇怪的、带着细针的仪器靠近她的太阳穴。她拼命挣扎,哭喊,但四肢被轻轻固定住。那股铁锈甜杏仁的气味浓烈到令人窒息。
“安静点,这是在帮你‘整理’。”一个冷漠的声音说,似乎就是之前牵她来的那个人。
剧烈的刺痛从太阳穴传来,伴随着一种奇怪的、仿佛脑内有雪花闪烁的感觉。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另一个孩子更凄厉、却迅速微弱下去的哭喊声……
· 现实叠加: 观察窗内,A-3 突然抬起手,轻轻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眉头微蹙,仿佛也感受到了某种幻痛。而苏茗,则在同一时间,感到自己的太阳穴一阵熟悉的、锥刺般的剧痛,她甚至能“闻到”那记忆中的甜腻气味!
“啊——!”苏茗再也支撑不住,瘫软下去,幸好被一直不放心跟来的彭洁扶住。
“整理……他们在‘整理’我的记忆!”苏茗抓住彭洁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她的肉里,眼神因恐惧和愤怒而灼亮,“他们拿走了我的一部分记忆!关于那个男孩……我的兄弟!他们对他做了什么?!”
【第四幕:拼图与质问】
安全屋内,气氛凝重。苏茗将自己断续复苏的记忆碎片讲述出来,每一个细节都让在场的庄严和彭洁感到寒意刺骨。
“绿色铁门、特殊气味、冰冷的房间、水中的倒影、‘整理’记忆的仪器……”庄严面色严峻,“这描述的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儿童医疗检查。这更像是一个……受控的实验环境。”
“那个男孩,很可能就是你的孪生兄弟。”彭洁声音低沉,“如果李卫国日记和之前的线索没错,他可能……没能离开那里。”她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那个残酷的暗示——苏茗的兄弟,可能已经成为了庄严论文中那个编号重合的“标本”。
“为什么?”苏茗的声音因痛苦而沙哑,“为什么要对我们做这些?为什么要篡改我的记忆?”
“为了掩盖。”庄严的眼神锐利起来,“掩盖丁守诚,或者他背后势力早期进行的、远超伦理界限的人体实验。你们姐弟,很可能就是早期的实验体之一。你的兄弟承载了实验的失败或‘不便示人’的后果,而你,作为幸存者,记忆被干预,以确保秘密不被泄露。”
他顿了顿,看向苏茗,目光复杂:“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你的女儿会患有罕见的基因疾病,为什么她的情况与坠楼少年存在镜像关联。问题的根源,可能早在你和你兄弟身上,就已经种下。你们……可能就是所有‘丁氏基因’异常现象的‘原型’!”
这个推论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苏茗心上。她不仅是追寻真相的医生,她自身就是真相的核心,是这场跨越 decades 基因谜局最初始的受害者之一!
就在这时,庄严的加密电脑收到“网络幽灵”发来的新信息。信息内容是一份极度模糊、似乎是从某个老旧监控录像中修复的片段截图。截图显示,很多年前,在一个类似医院通道的地方,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消瘦身影,正牵着一个哭泣的小女孩走向一扇深色的门。虽然画面不清,但那白大褂身影的侧脸轮廓,与年轻时的丁守诚,有着惊人的相似!
“钥匙……正在一把把插入锁孔。”庄严低声说,将电脑屏幕转向苏茗。
苏茗看着屏幕上那个模糊的小女孩身影——那分明就是年幼的自己!而那个牵着她的、象征着知识与权威的教授,却将她引向了未知的黑暗。
一股混合着巨大悲伤、被背叛的愤怒以及彻底明了后的冰冷,席卷了她。她不再是记忆的寻找者,她是归来的幽灵,要将那段被强行抹去的过往,连同其中埋葬的罪恶,一同拖回阳光之下!
她抬起头,眼中不再有迷茫和恐惧,只剩下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
“我想,我需要和丁守诚教授,进行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记忆的洪流已经决堤,通往深渊真相的最后屏障,正在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