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一:数据深渊 · 庄严与“网络幽灵”】
城市的霓虹透过百叶窗,在庄严临时藏身的安全屋墙壁上切割出冰冷的光带。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籍和电子设备散热混合的奇特气味。彭洁带来的便携式咖啡机嘶嘶作响,却无人有心品尝。
电脑屏幕上,数据流如同银河倾泻。并非杂乱无章的代码,而是被一个名为“网络幽灵”的匿名Id精心梳理、可视化的信息图谱。节点闪烁,线条交织,构成一个庞大而隐秘的资本与科技关联网络。
“信号最后一次稳定传输,来源于这个坐标。” “网络幽灵”的信息以加密文字的形式跳动着,一个精确的经纬度坐标被高亮显示,位于南太平洋某国的一个私人岛屿。“注册信息是一家名为‘普罗米修斯未来生命’的科研基金会。表面从事海洋生物基因研究,实际股权结构经过七层嵌套,最终指向一个赵永昌控股的离岸空壳公司。”
苏茗紧盯着屏幕,脸色苍白。她刚刚从被停职审查的打击中勉强振作,女儿危在旦夕,如今又一个与她有着千丝万缕联系(通过林晓月,以及可能的基因关联)的婴儿身陷囹圄。“能确认婴儿在那里吗?他还……活着吗?”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无法直接确认生命体征。该区域网络防护等级极高,采用物理隔离与量子加密混合模式。”“网络幽灵”回应,“但是,我们截获了数条经由卫星中转、指向该坐标的加密指令碎片。经过部分破译,关键词包括:‘高维基因表达’、‘环境适应性刺激’、‘算力资源优先调配’,以及……‘容器稳定性监测’。”
“容器?”庄严眉头紧锁,这个词让他想起丁守诚失言时提到的“完美容器”,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升。“他们把我的孩子当成什么了?”林晓月嘶哑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她蜷缩在阴影里,眼窝深陷,但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母性光芒。
彭洁递给她一杯水,被她机械地推开。“不仅仅是容器,” “网络幽灵”的文字再次浮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我调动了部分暗网监听节点,捕捉到该实验室与北美某超级计算中心之间异常庞大的数据流交换。结合之前泄露的‘婴儿预言’信息,一个模型正在被构建。他们不是在‘研究’他,他们是在‘使用’他。”
“使用他做什么?”庄严追问。
屏幕沉默了片刻,然后跳出一行字,让整个安全屋的温度骤降:
“初步分析,他们将婴儿的基因,特别是其不稳定的动态标记和表现出的生物场能力,作为一个活的‘生物服务器’或‘预言核心’,用于进行某种全球规模的、基于基因熵变的超复杂预测模型计算。他们在试图……‘编译’未来。”
【线二:玻璃牢笼 · 婴儿与“观察者”】
与此同时,南太平洋那座阳光明媚、白沙环绕的私人岛屿地下深处,场景与天堂截然相反。
纯白色的实验室无菌、恒温、恒湿,安静得只剩下各种精密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核心区域是一个巨大的环形观察平台,平台下方,是一个被透明高强度玻璃围成的圆形空间——一个精致的“玻璃牢笼”。
林晓月的男婴,被放置在这个牢笼中央的一个特制培育舱内。他比同龄婴儿显得更加“安静”,并非沉睡,而是一种近乎凝滞的专注。他的眼睛睁着,瞳孔深处似乎有极细微的、如同数据流般的光点以惊人的速度闪烁、湮灭。
培育舱连接着无数纤细的管线和中继器,将实时采集的生理数据——心跳、脑波、神经递质水平、乃至基因标记的实时波动——传输到上方的服务器集群。这些数据经过初步处理,再通过加密卫星链路,传输至遥远的超级计算中心。
几个穿着无菌服的研究人员像幽灵一样在观察平台上无声移动,记录数据,调整参数。他们的眼神冷漠,如同在观察一个罕见的物理现象,而非一个活生生的婴儿。
一位被称为“导师”的老者,站在观察平台的最佳位置,透过玻璃,凝视着下方的婴儿。他的眼神混合着科学家的狂热与收藏家欣赏稀世珍宝的贪婪。
“放大p波段脑电信号,同步注入第三类环境变量模拟数据流。” “导师”的声音通过面罩内部的通讯器传出,平静无波。
下方的婴儿身体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培育舱旁的一个屏幕上的曲线陡然变得剧烈而混乱,但很快又趋于一种新的、更复杂的节律。婴儿的喉咙里发出一串极其微弱、无法分辨音节的气音,听起来像是无意识的呓语。
但旁边一个特殊的音频分析仪却将这串气音实时转化成了文字,显示在另一个屏幕上:
【……地脉……波动……东经121.47……北纬31.23……能量溢出阈值……0.7%……关联个体……生命征象……下降……】
“记录,第734号‘自发预言片段’。” “导师”吩咐,语气中带着一丝满意,“坐标对应上海区域,与我们的地质监测网络捕捉到的微弱异常吻合。关联个体初步筛查,指向数据库中标记为‘镜像体A’(苏茗女儿)和‘镜像体b’(坠楼少年)的生理指标同步波动。”
他们不仅仅在被动记录婴儿的“呓语”,更在主动用模拟的全球数据(地质、气候、金融市场、甚至特定基因个体的生命体征)去“刺激”和“询问”这个活的生物服务器,试图从他的基因和大脑的混沌响应中,解读出某种预示未来的“模式”或“概率”。
婴儿的成长速度远超常人,但他的意识,似乎被困在了一个无边无际的、由全球数据流构成的噩梦之中。他不是一个被呵护的孩童,而是一个被囚禁在玻璃牢笼里的、为某个疯狂计划提供算力的“生物cpU”。
【线一:突破与骇人的发现】
安全屋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我们必须把他救出来!” 林晓月猛地站起来,身体因为激动和虚弱而摇晃,“他们把他当成机器!他会死的!”
“硬闯那个岛屿实验室的可能性接近于零。” “网络幽灵”冷静地陈述事实,“安保系统由顶尖军事承包商设计,拥有独立的防御力量和应急机制。而且,即便成功,如何带走一个处于严密监控下的婴儿,并通过海上封锁线?”
庄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思考。“既然他们依赖数据,我们能否从数据层面入手?干扰、破坏他们的模型?”
“正在尝试。”“网络幽灵”回应,“但他们的系统防护等级太高,常规网络攻击如同蚍蜉撼树。除非……”
“除非什么?”苏茗急切地问。
“除非能找到他们系统的‘后门’,或者……利用他们模型本身的特性。” “网络幽灵”停顿了一下,“根据截获的数据流分析,他们的预测模型高度依赖‘基因镜像’与‘生物场共鸣’效应。或许……我们可以反向利用这一点,向模型注入‘噪声’。”
“噪声?”
“比如,人为制造‘镜像体’生命体征的剧烈、异常波动,或者……利用那株医院里的发光树。”“网络幽灵”提出一个大胆的设想,“如果那棵树真的如数据所示,能连接和影响特定基因个体,那么它的能量模式,或许就是一种我们尚未理解,但他们的模型必须处理的‘巨大变量’。”
这个想法让所有人都是一震。利用发光树?那未知的、带着神秘色彩的生命体?
就在这时,“网络幽灵”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提示。
“侦测到新的高风险指令碎片!来源……实验室内部!指令内容:‘启动第二阶段适应性测试。目标:提升环境变量刺激强度至临界值。必要时,可牺牲容器稳定性以获取更高维度数据。’”
“牺牲容器稳定性?!”林晓月的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他们这是要杀了他!”
屏幕上,“网络幽灵”的最后一行信息带着红色的警示框:
“时间不多了。他们的实验正在进入更危险的阶段。我们需要一个能立刻执行的、非常规的方案。”
庄严的目光投向窗外,远处城市的天际线下,医院的方向隐约可见。那株在封锁中静静生长的发光树,在夜色中散发着唯有特殊仪器或特定个体才能感知的微光。
他握紧了拳头。常规的医疗伦理、法律程序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要对抗一个将生命视为数据、将婴儿视为容器的疯狂体系,他们或许,也必须踏入那片未知的、危险的领域。
【线二:临界点 · 婴儿的“凝视”】
地下实验室,“导师”看着最新传输回来的模型运算结果,脸上露出了近乎痴迷的神情。
“不可思议……他对‘圣树’能量场的潜在关联性预测概率,达到了惊人的87.3%。这不仅仅是预言,这是……感知!感知那些我们仪器都无法完全捕捉的、生命底层网络的连接!”
他下达指令:“准备注入‘圣树’初步能量波动模拟数据。强度……设定为理论值的50%。”
巨大的能量通过模拟系统,被导入培育舱。这一次,婴儿的反应前所未有的剧烈。他小小的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了一声不似人类的、短促而高亢的鸣音,眼睛深处的数据流光点瞬间爆发出刺目的亮度,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
监测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生命体征曲线疯狂波动!
“容器稳定性急剧下降!脑波活动出现紊乱峰值!”
“立即降低刺激强度!注入镇静剂和神经稳定剂!”“导师”厉声命令,但眼神中的狂热并未消退,反而更盛。“记录!这是首次捕捉到对高维生命能量模拟的直接、高强度反馈!数据!我要所有的数据!”
在镇静剂的作用下,婴儿的身体逐渐松弛下来,呼吸变得微弱而急促。他再次睁开了眼睛,但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空洞或数据化的专注,而是……一种极度疲惫、深处藏着无法言说的痛苦,甚至……一丝与他婴儿身份绝不相符的、洞悉一切的悲悯。
他的目光,似乎无意地,穿透了层层玻璃和仪器,望向了观察平台上的“导师”,以及更远处,那虚拟的、连接着全球数据网络的深渊。
那一瞥,短暂得如同幻觉,却让经验丰富、心如铁石的“导师”心头莫名一悸。
这个“容器”,这个“生物服务器”,似乎正在以一种他们无法完全理解的方式,凝视着它的“使用者”。
而在安全屋内,庄严的加密电话震动,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弹出,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