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在脚下翻滚，像踩进了一条活的河流。萧云谏往前迈了一步，脚底传来温热的触感，不是地，是某种东西在呼吸。
凤昭紧跟在他身后，双刀横在胸前，刀刃上的火光被黑雾压得只剩一点微弱的红。她没说话，但手指已经扣紧了刀柄。刚才那一击打断了连接点，可他们都知道，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
通道尽头的石门还在那里，闭合的眼睛纹路渗着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那血不散，反而顺着地面裂缝往里缩，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门后就是他。”萧云谏低声说。
“你确定要进去？”凤昭问。
“他已经进去了。”他抬头，“我们只是来收尾。”
话音刚落，子时到了。
脑中响起一句话：“断引则溃，心灯未灭。”
他眼神一震，立刻明白过来。这不是让他直接斩杀，而是提醒他——夜枭的残魂还没彻底堕入魔道，还有一丝执念残留。那执念就是破绽。
凤昭察觉到他的异样，“又听见什么了？”
“他说……只要切断牵引，仪式就会崩。”萧云谏盯着石门，“但他没说怎么切。”
“那就试试。”她抬手，指尖燃起一缕凤焰，轻轻弹向门缝。
火焰刚碰到石面，整扇门猛地一颤，闭眼符纹瞬间睁开，变成一只血红色的竖瞳！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门内传出，凤昭身体前倾，差点扑进去。
萧云谏一把拽住她手腕，用力往后拉。两人同时后退三步，那股吸力才消失。
“他在等你。”萧云谏松开手，“你的灵力是他重生的关键。”
“所以他不怕我们进来？”凤昭冷笑，“他还希望我们进来。”
“没错。”他低头看着掌心还未愈合的伤口，“他是想让我们亲眼看着自己成为他复活的祭品。”
空气凝滞了几秒。
然后萧云谏突然抬剑，用剑尖划开手掌，鲜血滴落在地。血珠没有四散，反而逆着地面纹理向上爬行，最终停在一道极细的裂隙前，不再移动。
“这是真实的路。”他说。
凤昭点头，跟着他走向那条裂隙。两人并肩而行，脚步放得很轻。黑雾贴着他们的铠甲和衣角流动，像是无数只手在试探。
裂隙只有半尺宽，刚好容一人侧身通过。
萧云谏先进去，凤昭紧随其后。
门后是一片巨大的岩窟，顶部高不见底，四周立着七十二根黑色石桩，每一根都刻着龙骨纹，和北境城墙下的材质一模一样。桩与桩之间连着细如发丝的黑线，全都汇聚到中央。
那里悬浮着一具半透明的躯体，由浓稠黑雾凝聚而成，轮廓模糊，却能看清五官正在逐渐成型。一双眼睛闭着，胸口处有一团跳动的暗红色光点，像心脏，又像火种。
夜枭的真魂就在里面。
更让人心惊的是，那些黑线中有七根特别粗，末端连着淡淡的金色火焰——那是凤昭的凤焰气息！
“他不是要抢我的力量。”凤昭咬牙，“他是用我当引子，借火重生。”
“所以不能硬打。”萧云谏压低声音，“你现在释放灵力，只会加速融合。”
“那怎么办？等他自己成形？”
“不。”他盯着中央那团光，“听潮录说了，‘心灯未灭’。他还记得自己是谁，还记得他对完美的执念。这个念头就是弱点。”
“你是说……用他的执念反制他？”
“对。”萧云谏收回剑，“你待会儿主动释放一丝凤焰，别太多，刚好够让他以为仪式快成了。”
“然后呢？”
“然后我动手。”
凤昭看了他一眼，“你受伤了。”
“我知道。”
“你撑得住吗？”
“撑不住也得上。”
她没再说话，只是默默调整呼吸，双手握紧双刀。
时间一点点过去。
忽然，她手腕一抖，一缕凤焰从刀尖溢出，顺着空气飘向中央。那团黑雾瞬间剧烈波动，原本缓慢成型的躯体开始快速凝实，心跳般的光芒越来越强。
七十二根龙骨桩同时亮起，黑线绷紧，整个阵法进入激活状态。
就在这时，四壁震动，数十道黑影从岩层中钻出，全是傀灵残影，面目扭曲，动作僵硬，齐齐扑向两人。
“来了！”凤昭大喝一声，双刀交叉劈下，凤焰爆开成环形火墙，将所有傀灵逼退一步。
就是这一刻。
萧云谏动了。
他脚下发力，整个人冲向阵心，青霄剑在手中旋转半圈，剑尖朝下，全身剑意灌注其中。寒山剑心感应到危险临近，左臂伤口再次撕裂，血顺着剑脊流下。
但他不管。
听潮录的提示在他脑中回响：“断引则溃”。
他知道目标在哪——那根连接凤焰最久、最粗的魂丝，就在主躯下方，像一根脐带，输送着生命之力。
千钧一发之际，他跃至半空，剑锋直指那根魂丝。
夜枭似乎察觉到了，黑雾猛然收缩，那具躯体睁开了眼睛，血红一片。
“你……挡不了命！”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萧云谏不答，剑落。
“嗤——”
一声轻响，魂丝断裂。
刹那间，整个岩窟剧烈震荡，龙骨桩一根接一根熄灭，黑线崩解，中央的躯体开始龟裂，黑雾疯狂翻腾，发出凄厉嘶吼。
“不可能！我已经……接近完美！”
“完美？”萧云谏落地单膝跪地，喘着气，“你连自己的魂都拼不完整，谈什么完美。”
凤昭冲到他身边，扶住他肩膀，“结束了？”
“暂时。”他抬头看去。
那具躯体已经崩塌，黑雾缩成一团，在空中挣扎几下，猛地撞向岩壁最深处的一道暗隙，瞬间消失。
只留下一句低语，在空气中缓缓散开：
“你们只是延缓了注定。”
岩窟陷入死寂。
四周的龙骨桩全灭，唯有中央凹槽还残留一丝温热血迹，像一条未愈的伤疤。
萧云谏试图站起，左臂却一阵剧痛，青霄剑脱手掉在地上，剑尖插进石缝，微微颤抖。
凤昭弯腰捡起剑，递给他。
他没接，只是盯着那道暗隙。
“他还活着。”
“我知道。”她握紧双刀，“下次，不会再让他逃。”
远处，那丝血迹缓缓蠕动了一下，像有生命般，往裂缝深处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