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安王府门前时,月色已经爬上了墙头,清辉洒在青石板上,映得满地落梅斑驳。
夜离小心翼翼地将萧彻抱下车,玄七早已候在门口,见状连忙上前搭手,却被夜离抬手拦下。“我来。”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指尖托着萧彻的膝弯,脚步放得极缓,生怕颠着他分毫。
穿过垂花门,暖阁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驱散了夜的寒气。夜离将萧彻放在软榻上,替他掖好被角,又转身去倒了杯温热的蜜水,递到他唇边:“含颗蜜饯,压一压蛊丹的苦味。”
萧彻张口含住,甜意漫过舌尖,冲淡了残留的清苦。他看着夜离忙前忙后的身影,红衣在烛火下晃出暖融融的光晕,心头忽然掠过一丝异样的柔软。
“今日在御花园,你不必故意挑衅萧洵。”萧彻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夜离闻言,转过身来,倚在桌边,指尖把玩着一枚银蛊,唇角勾着笑:“怎么,心疼你的好皇兄了?”
“他不配。”萧彻垂眸,指尖摩挲着杯沿,“我只是不想,因我而起的纷争,扰了王府的清净。”
“清净?”夜离低笑出声,走到软榻边俯身,与他平视,“萧彻,你既已入局,这世间的清净,早就与你无缘了。”他的目光落在萧彻苍白的脸颊上,眼底的笑意渐渐敛去,多了几分认真,“不过你放心,有我在,那些纷扰,伤不到你分毫。”
萧彻抬眸,撞进他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眸里,一时竟有些失神。
就在这时,玄七忽然推门进来,神色凝重:“殿下,宫里传来消息,太子方才去了坤宁宫,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让皇后……”
他话未说完,便被夜离冷冷打断:“殿下刚歇下,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玄七脸色一僵,看向萧彻。
萧彻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平静:“说下去。”
“是。”玄七连忙应声,“皇后似是疯魔了,在宫里大喊大叫,说您是……妖孽转世,还说您手里握着她的把柄,是来索命的。”
这话一出,暖阁里的温度瞬间降了几分。
夜离的脸色沉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杀意:“找死。”
萧彻却笑了,笑声很轻,带着几分冷冽:“疯魔?怕是装疯卖傻,想逃过一劫吧。”他缓缓坐直身体,目光锐利如锋,“太子这步棋,倒是走得妙。皇后一疯,许多罪责,便无从追究了。”
“那怎么办?”玄七有些焦急,“若是皇后真的疯了,陛下怕是会念及旧情,从轻发落。”
“无妨。”萧彻淡淡道,“她疯了,太子可没疯。户部一案牵连的党羽,还有不少在太子麾下,只要咬住这些人,不怕揪不出太子的狐狸尾巴。”
他顿了顿,看向夜离,语气带着几分征询:“南疆的秘术,可会探人心魂?”
夜离挑眉,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你想让我,去探探皇后是真疯还是假疯?”
“有劳圣子。”萧彻微微颔首。
夜离俯身,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眉眼,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又藏着几分认真:“为你,赴汤蹈火,又何妨?”
说罢,他转身便走,红衣掠过门槛,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暖阁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烛火跳动的噼啪声。
玄七看着萧彻眼底的倦色,低声道:“殿下,您也累了,早些歇着吧。”
萧彻点了点头,却没有躺下,只是靠在软枕上,望着窗外的月色。
他知道,夜离此去,定会有结果。
也知道,太子与萧洵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而他,就像一个执棋者,端坐于棋盘之上,看着众人在这深宫朝堂里,厮杀博弈。
月色渐浓,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他的身上,将那道清瘦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