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高热未退的消息,到底还是没瞒住。
消息传入长乐宫时,柳淑妃正坐在窗前绣肚兜,一针一线皆是给腹中孩儿准备的。听闻幼子遇刺后又染风寒卧病在床,她拿着绣绷的手猛地一颤,银针深深扎进指尖,渗出一点殷红的血珠,却浑然不觉。
“快,备轿,本宫要去景和殿。”柳淑妃撑着桌子站起身,声音发颤,眼底满是焦灼。
随行的宫女连忙扶住她,急声劝道:“娘娘,您身怀六甲,太医再三叮嘱不可动气奔波。七皇子殿下特意吩咐过,不让奴才们惊扰您,怕您动了胎气。”
柳淑妃脚步一顿,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眸中闪过一丝迟疑,却依旧执拗:“那是本宫的孩儿,他病得那样重,本宫怎能坐得住?”
正僵持间,殿外传来通报声,四皇子萧珩求见。
柳淑妃见了萧珩,眼眶瞬间红了,拉住他的手急切问道:“珩儿,彻儿怎么样了?他的伤……严不严重?”
萧珩忙扶住她,柔声安抚:“母妃莫急,彻儿无碍。不过是外感风寒,太医说按时喝药,静养几日便能好转。”
他顿了顿,又道:“彻儿特意让儿子来转告您,他知道您怀着身孕,身子金贵,特意叮嘱不许声张此事。他说,您安心养胎,便是对他最好的安慰。他还盼着,等您诞下小皇弟或小公主,他要第一个抱呢。”
这话半是实情半是宽慰,柳淑妃听着,紧绷的脊背缓缓松了下来,眼眶却更红了。她拭了拭眼角,叹了口气:“这孩子,总是这般懂事,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萧珩又陪她说了些宽心的话,再三保证会守着萧彻,柳淑妃才终于放下心来,不再提去景和殿的事,只是叮嘱他务必时时传消息过来。
萧珩从长乐宫出来,眉宇间的温和尽数褪去,只剩一片冷冽。
他回了景和殿,守在萧彻床边,低声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昏昏沉沉的萧彻勉强睁开眼,声音沙哑:“辛苦兄长了……母妃身子弱,万万不能让她忧心。”
萧珩伸手替他掖好被角,沉声道:“你放心,有我在,定护好母妃,也护好你。”
萧彻微微颔首,又昏昏睡了过去。
景和殿内一片肃静,殿外的风波却从未停歇。
萧洵得知柳淑妃被拦下未能探视,又听闻萧彻高热不退,只当他已是强弩之末,暗地里的小动作愈发频繁。
先是御膳房给景和殿送的汤药,被查出药材里掺了性寒的白花蛇舌草,虽是微量,却足以加重风寒,幸而被新来的暗卫识破,才没让汤药送进内殿。
紧接着,都察院几名言官突然联名上奏,弹劾沈砚出身寒微,品行存疑,称其状元之位来路不正,请求皇帝撤销沈砚的官职,重查春闱卷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冲着沈砚背后的萧彻来的。
沈砚得知此事,并未慌乱,只拿着奏折去景和殿请示。彼时萧彻还是发着高热,脸色依旧苍白,强撑着睁开眼。
“萧洵这是急了。”萧彻靠在软枕上,冷笑一声,“他动不了我,便想拿你开刀,断我臂膀。”
“殿下,”沈砚沉声道,“那些言官的奏折漏洞百出,想来是萧洵拿了好处逼他们上书。臣愿当庭辩驳,定叫他们无话可说。”
“不必急着辩驳。”萧彻摇了摇头,指尖轻点着榻边的案几,“你且按兵不动。周太傅素来公正,定会主动上书驳斥。而我们,只需要等着看好戏。”
话音刚落,玄一匆匆进来禀报:“殿下,四殿下,太傅周显递了奏折,痛斥言官诬陷忠良,还拿出了春闱阅卷的记录,力证沈大人的状元之位实至名归。”
萧珩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萧洵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周太傅的脾气,他又不是不知道。”
萧彻轻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锐光。萧洵的这些小动作,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等他养好身子,这场棋局,便该由他来主导了。
在泰康宫之中,萧洵看着周显的奏折,气得将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脸色铁青地低吼:“一群废物!连个沈砚都扳不倒!”
谋士连忙上前,低声道:“殿下息怒,七皇子卧病,正是我们拉拢朝臣的好时机。镇北将军那边,我们还能再试试……”
萧洵阴沉着脸,半晌才咬牙道:“传我的话,备厚礼,再去一趟镇北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