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还带着几分料峭的寒意。
十里亭外,旌旗猎猎,尘土飞扬。萧彻身着素色锦袍,立在亭前的石阶上,目光遥遥望着官道尽头。他肩上的伤还未痊愈,太医再三叮嘱不可吹风劳累,可他等这一日,等了太久太久,哪里肯安坐于景和殿中。
玄一撑着一把青绸伞,忧心忡忡地立在他身侧:“殿下,风大,您还是进亭中歇会儿吧。您的伤口刚结痂,若是裂了,又要遭罪。”
萧彻摆了摆手,唇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期待:“无妨,再等等,兄长该到了。”
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烟尘滚滚中,一面绣着“萧”字的玄色大旗迎风招展,为首的那员大将,身披玄甲,面容刚毅,正是大胜归来的四皇子萧珩。
“兄长!”萧彻眼中亮起璀璨的光,不顾玄一的阻拦,快步迎了上去。
萧珩勒住马缰,看到立在风中的萧彻,先是一愣,随即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走上前,一把将他揽入怀中:“彻儿!”
久别重逢的喜悦,冲淡了所有的算计与城府。萧珩抬手,轻轻拍着萧彻的后背,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瘦了,也沉稳了不少。”
萧彻埋在他的肩窝,鼻尖微酸。前世兄长战死的画面,与眼前鲜活的身影重叠,让他险些落下泪来。他深吸一口气,才稳住声音:“兄长平安归来,真好。”
兄弟二人执手相看,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随行的将士们纷纷下马行礼,萧珩这才想起什么,拉着萧彻的手往亭中走:“站在风口做什么?仔细着凉。”
他的指尖触到萧彻的手臂,只觉一片冰凉,眉头当即蹙起:“怎么穿得这么少?身上的伤……”
“小伤罢了,不碍事。”萧彻笑着岔开话题,目光落在萧珩身后的将士身上,“兄长此番生擒蛮王,平定南疆,当真扬我大启国威!”
萧珩爽朗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是分内之事。倒是你,京中这些事,我在路上都听说了。遇刺之事,可有大碍?”
两人在亭中落座,萧彻将御花园遇刺、沈砚高中状元的事,简略说了一遍。萧珩越听,脸色越是沉肃,眼中寒意渐生:“萧洵这厮,竟如此歹毒!往后有兄长在,定护你周全!”
兄弟二人相谈甚欢,从京中局势聊到南疆风土,不知不觉,便过了一个时辰。
日头渐渐西斜,风也愈发冷了。萧彻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强忍着不适,不想扫了兄长的兴,可身体却愈发沉重,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
“彻儿?”萧珩察觉到他的异样,见他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布满冷汗,连忙伸手探他的额头,竟是烫得惊人,“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萧彻便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彻儿!”萧珩大惊,连忙将他打横抱起,厉声喝道,“快!备马车!回宫请太医!”
玄一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应声去安排。随行的暗卫们也围了上来,警惕地护在四周。萧珩抱着萧彻,只觉怀中人体温滚烫,眉头紧锁,心中又急又怒——他的弟弟,明明伤还没好,竟为了迎他,在风口站了这么久。
马车疾驰回宫,径直驶入景和殿。太医们匆匆赶来,一番诊脉后,纷纷面露凝重。为首的老太医躬身回道:“四皇子殿下,七皇子殿下本就外伤未愈,体虚气弱,今日又外感风寒,邪气入体,引发了高热。需得好生静养,万万不可再劳累了。”
萧珩守在床边,看着萧彻昏昏沉沉的模样,心疼又恼怒。他抬手,重重一拳砸在床沿:“萧洵!若不是他行刺,彻儿何至于此!”
沈砚闻讯赶来时,正看到萧珩满面寒霜地立在床前。他躬身行礼,低声道:“四皇子殿下,七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安然无恙的。”
萧珩看了他一眼,想起此人是萧彻一手提拔的状元郎,神色稍缓:“你是沈砚?”
“正是臣。”
“彻儿待你不薄,”萧珩沉声道,“他病倒的这些日子,京中之事,还要劳你多费心。”
沈砚躬身应道:“臣万死不辞。”
夜色渐深,景和殿内灯火通明。萧彻躺在床上,眉头微蹙,口中偶尔会低唤几声“兄长”。萧珩坐在床边,亲自为他擦拭额头的冷汗,一夜未眠。
而宫墙之外,萧洵得知萧彻病倒的消息,唇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他摩挲着手中的玉佩,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病了?也好……趁他病,要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