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辰时三刻。
薄雾尚未散尽,安王府外的巷口便停着三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萧彻一身玄色锦袍,外罩一件同色披风,玄七推着他的轮椅,悄无声息地坐进了中间那辆马车。
车帘落下的瞬间,巷口的阴影里闪过几道身影,正是沈砚、赫连昀等人。他们皆换上了寻常的布衣,敛去了一身锋芒,各自翻身上马,不远不近地跟在马车后方。
夜离一袭红衣太过惹眼,索性罩了件灰布斗篷,与莫野同乘一匹马,两人一红一素,隐在晨光里,竟也不显得突兀。
城西破庙地处荒郊,离京城足有半个时辰的路程。马车碾过土路,发出轻微的颠簸声。萧彻靠在软枕上,指尖摩挲着袖中那枚清瘴丹,眸色沉沉。
玄七坐在他身侧,低声道:“殿下,昨夜属下带人查探过破庙,四周并无埋伏,只是庙内积满了灰尘,像是许久无人踏足。”
萧彻微微颔首:“越是平静,越是藏着杀机。”
他话音刚落,马车便缓缓停下。
“殿下,到了。”
玄七掀开帘子,一股夹杂着草木与尘土的冷风扑面而来。萧彻抬眸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立着一座破败的山神庙。庙宇的屋顶塌了大半,朱红的漆皮剥落殆尽,门前的石狮子也断了一只角,透着几分荒凉。
晨光穿透薄雾,洒在破庙的断壁残垣上,映出满地的荒草。
“殿下,属下先去探探。”玄七说着,便要翻身下车。
“不必。”萧彻抬手拦住他,“按原计划行事。”
玄七应声,推着轮椅缓缓走下马车。
沈砚、萧珩等人早已在庙外等候,见萧彻过来,纷纷围拢上前。夜离上前一步,替萧彻拢了拢披风的领口,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脖颈,带着几分微凉的暖意:“小心些。”
萧彻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各司其职。”
话音落,众人便迅速散开。萧珩与玄七隐在破庙两侧的树林里,沈砚与赫连昀则去了庙后的山坡,夜离与莫野守在马车旁,随时接应。
整个破庙,瞬间被布下了一张无形的网。
萧彻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推我进去。”
玄七应了声,推着轮椅缓缓踏入破庙。
庙内果然积满了灰尘,蛛网结了满梁,阳光透过屋顶的破洞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供桌上的神像早已残缺不全,露出里面的泥胎,透着几分阴森。
萧彻的目光缓缓扫过庙内,空荡荡的,竟没有半个人影。
难道是陷阱?
他正思忖着,忽听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庙后的偏殿传来。
萧彻抬眸望去,只见一道身着灰布长衫的身影,缓缓从偏殿的阴影里走出来。那人背对着光,看不清容貌,只觉身形颀长,透着几分沉稳的气度。
“七殿下,别来无恙。”
那人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刻意压低了嗓音,带着几分熟悉,却又让人一时辨不出身份。
萧彻的指尖微微收紧,声音平静无波:“阁下是何人?为何约我来此?”
那人缓步走上前,停在三步之外。晨光恰好落在他的脸上,萧彻看清他的容貌时,瞳孔骤然收缩,眼底满是震惊。
竟是……已经辞官归隐三年的前太傅,周敬之。
周敬之曾是他的授业恩师,前世在他被构陷时,曾冒死上书为他辩解,最后却被皇后贬黜,病死在流放途中。
可眼前的周敬之,虽两鬓染霜,却面色红润,哪里有半分病容?
“恩师……”萧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周敬之看着他,眼中满是疼惜,缓缓俯身,对着他行了一礼:“老臣,见过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