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送走南疆副使的脚步声渐远,夜离才收回护在萧彻身前的手,将那枚南疆皇室信物递回他掌心,声音压得极低:“副使此行绝非为了质子府的安稳,他今日试探的每一句话,都在打探你与朝中势力的牵扯,尤其是……与靖王的联系。”
萧彻指尖摩挲着暖玉上的幽昙兰,玉质温润的触感驱散了指尖寒意,他眸色微沉:“萧煜与南疆的勾结,比我们预想的更深?”
“是。”夜离颔首,目光扫过院中的幽昙兰与古井,语气凝重,“副使席间反复提及北疆战事,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南疆愿为萧煜提供粮草援助,条件是待他登基后,割让西南三州。更重要的是,他隐晦提到了‘玄鸦教余部’,说南疆境内有教徒作乱,若萧煜能助其清剿,南疆可遣死士入京城,助他‘扫清障碍’。”
“扫清障碍?”萧彻唇边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指尖叩击轮椅扶手的节奏陡然加快,“他指的,恐怕不只是朝堂上的异己,还有我这个‘废黜皇子’吧。”
夜离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副使席间数次打探你的身体状况,甚至旁敲侧击问起你是否还能视物、握笔,显然是受了萧煜的指使,想确认你是否还有威胁。我已按之前的约定,故意透露你毒发时痛不欲生,连日常起居都需人照料,暂时稳住了他。”
“做得好。”萧彻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那枚玉佩上,玄鸟衔兰的纹样在残雪微光中若隐若现,“但无妄的出现,打乱了萧煜的算盘。南疆皇室信物在手,我们或许能撬动南疆内部的力量。”
夜离眉头微蹙:“无妄是南疆大祭司,地位尊崇,连南疆王都要敬他三分。但他向来不问世事,此次主动现身,还赠予信物,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
“陷阱与否,暂且不论。”萧彻将玉佩贴身收好,暖玉的温度透过锦袍渗入肌肤,“他提及百年恩怨与玄鸦教图腾的关联,又说我是‘破局之人’,显然知道我重生的秘密,或是知晓更多关于玄鸦教与当年旧案的真相。万佛窟藏着的,或许不只是南疆的秘辛,还有我身上奇毒的解药线索。”
他顿了顿,看向夜离,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你即刻安排人手,暗中调查无妄在京城的行踪。另外,备一份厚礼送往靖王府,就说我感念兄长挂心,赠他一枚南疆暖玉暖身——将这玉佩的仿制品附上,暗示他南疆已有变数,让他在北疆布防时多留个心眼,留意萧煜与北狄、南疆的三方勾结。”
夜离应声:“仿制品需做得一模一样?”
“不必。”萧彻摇头,“只需保留玄鸟衔兰的核心纹样,暖玉的材质不必苛求。靖王心思缜密,一看便知我的用意。既不能让萧煜的眼线察觉异常,又要让靖王明白,南疆有可借力之人。”
他看向院中的古井,白雾依旧氤氲,幽昙兰在寒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有,查一查这口井。无妄说井水带暖,能让南疆兰草存活,绝非自然形成。这质子府底下,或许藏着南疆布下的暗线,甚至可能与玄鸦教的据点有关。”
夜离刚要转身吩咐,萧彻忽然补充道:“让玄字卫亲自去查,务必隐秘。无妄的武功深不可测,若被他察觉我们的动作,反而会打草惊蛇。”
“明白。”夜离躬身应下,目光落在萧彻平静的面容上,心中却波澜起伏。自从萧彻重生以来,步步为营,如今玄鸦教、南疆、萧煜、北狄各方势力交织,局势愈发凶险,可他眼中的光芒却比从前更盛,仿佛这乱世棋局,正是他一展锋芒的舞台。
萧彻靠在轮椅上,望着无妄消失的院墙拐角,指尖再次摩挲起贴身的玉佩。无妄说他是破局之人,可这局中藏着百年恩怨、皇室秘辛、生死毒药,又岂是轻易能破?
但他别无选择。上一世的惨死,母妃的冤屈,兄弟的背叛,天下苍生的流离失所,都让他必须在这张密不透风的网中撕开一道口子。
“夜离,”萧彻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你说,无妄为何偏偏选择在今日现身?”
夜离沉吟片刻:“或许是为了避开萧煜的眼线,或许是……特意等你来质子府。”
“没错。”萧彻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知道我会来见你,知道副使会在此处试探,所以特意在此等候。他赠予信物,既是示好,也是将一个选择摆在我面前——与南疆联手,共破这百年死局。”
他唇边勾起一抹深意的笑意:“既然如此,我们不妨顺水推舟。萧煜想利用南疆,我们便让他看看,谁才是真正能掌控南疆局势的人。”
寒风卷着碎雪掠过庭院,梅枝轻晃,幽昙兰的叶片上凝起一层薄霜,却依旧不改青翠。萧彻的目光穿透重重风雪,望向京城深处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宫,又望向遥远的南疆与北疆。
这场棋局,确实越来越复杂了。但越是复杂,越能藏住逆转乾坤的机会。
而他,萧彻,终将在这烬火之中,重掌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