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靖王府的寿宴已近尾声,宾客们三三两两散去,后花园的水榭里渐渐安静下来。
淑妃看了眼依偎在自己怀里昏昏欲睡的昭阳,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转头对萧彻道:“彻儿,时辰不早了,昭阳困了,我先带她回宫。你也早些回去,莫要劳累。”
萧彻颔首,目光落在昭阳泛红的小脸上,柔声应道:“母亲放心,我知道分寸。路上慢些。”
玄一早已备好车驾,淑妃抱着昭阳起身,又叮嘱了几句,才在宫人的簇拥下离去。晚风拂过,带着荷香,吹散了几分宴饮的喧嚣。
萧彻抬手揉了揉眉心,莫野见状,递过一杯温茶:“累了吧?那两个家伙闹了一场,倒是让你费了不少心神。”
“无妨。”萧彻接过茶盏,浅啜一口,目光望向不远处凭栏而立的赫连昀。那人正望着湖面的灯影,手中折扇轻摇,月光落在他身上,宛如一幅写意的水墨画。
“我去与赫连先生说几句话。”萧彻对莫野道。
玄一推着轮椅,缓缓行至赫连昀身侧。听到动静,赫连昀转过身,脸上漾起温和的笑意:“七殿下。”
“赫连先生好雅兴。”萧彻抬眸看他,眼底带着几分欣赏,“方才席间,先生谈及南疆风土,字字珠玑,令我受益匪浅。”
“殿下过誉了。”赫连昀收起折扇,躬身道,“不过是些江湖游历的见闻,登不得大雅之堂。”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玄一识趣地退到远处,莫野也溜达着去了旁边的假山旁,守着一方清静。水榭之上,只剩萧彻与赫连昀两人,晚风掠过荷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先生号称百晓生,想必对南疆的毒草异术,知之甚详。”萧彻开门见山,语气坦诚,“实不相瞒,我身中缠骨毒,遍寻解法而不得,今日听闻先生高论,心中存了几分奢望。”
赫连昀闻言,目光落在萧彻苍白的脸上,沉吟片刻,道:“殿下的毒,席间我已看出几分端倪。缠骨毒乃南疆巫医的禁术,阴狠霸道,寻常草药根本无法根除。”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曾在南疆的毒沼旁见过一本残卷,上面记载着缠骨毒的解法,确如殿下之前所说,需以赤焰草、冰魄花为引,辅以幽冥莲。只是这三样东西,每一样都来之不易。”
“冰魄花尚需三年花期,幽冥莲更是踪迹难觅。”萧彻低声道,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三年虽久,却并非毫无转机。”赫连昀忽然道,“我听闻极北雪峰深处,有一处温泉,泉水中蕴含地热之力,若能将冰魄花幼苗移植到泉边,或许能催得它提前开花。只是那处温泉旁有雪狼守护,凶险万分。”
萧彻瞳孔微缩,心中涌起一股波澜。这法子,莫野翻阅了无数古籍都未曾提及,赫连昀竟一语道破,果然不负百晓生之名。
“先生此言当真?”
“绝无虚言。”赫连昀点头,“我游历四方,便是为了搜集这些奇闻异事。殿下若信得过我,此事我可代为奔走。极北之地我去过数次,对那里的地形颇为熟悉。”
萧彻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他与赫连昀不过初识,对方却愿意为他涉险,这份信任,来得太过珍贵。
“先生为何要帮我?”萧彻沉声问道,他不信这世间有平白无故的善意。
赫连昀闻言,轻笑一声,目光望向夜空的明月,语气淡然:“我与靖王殿下一见如故,更钦佩殿下身处逆境,却依旧从容不迫的气度。再者——”
他转头看向萧彻,眼底闪过一丝锐利:“萧煜狼子野心,勾结外敌,若让他得逞,这天下百姓,怕是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殿下心怀苍生,又岂是那等奸佞之辈可比?”
这番话,句句说到了萧彻的心坎里。他看着赫连昀,缓缓伸出手:“先生大恩,萧彻没齿难忘。若他日我能得偿所愿,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殿下不必言谢。”赫连昀握住他的手,力道沉稳,“能为天下苍生尽一份力,是我的荣幸。”
两人相视一笑,只觉意气相投,相见恨晚。
夜色更沉,月上中天。萧彻与赫连昀又聊了许久,从南疆的毒术,到北狄的军情,越聊越是投机。直到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萧彻才惊觉时辰已晚。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宫了。”萧彻道。
“我送殿下一程。”赫连昀道。
两人并肩而行,玄一推着轮椅跟在身后,莫野晃悠悠地跟在最后,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江湖小调。
走到王府门口,萧彻停下脚步,对赫连昀道:“先生的恩情,萧彻铭记在心。极北之事,还望先生多加小心。”
“殿下放心。”赫连昀拱手,“我会尽快动身,有了消息,定会第一时间告知殿下。”
萧彻点了点头,转身坐上马车。车辇缓缓驶动,他掀开车帘,望着站在王府门口的赫连昀,眼底满是希冀。
这位萍水相逢的百晓生,或许会成为他破局的关键。
马车驶入夜色之中,莫野凑到萧彻身边,咧嘴一笑:“这赫连昀倒是个靠谱的,比那些朝堂上的老狐狸强多了。”
萧彻颔首,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今夜的靖王府,不仅化解了一场风波,更结识了一位知己。前路纵然依旧坎坷,但身边有越来越多的人相伴,便多了几分底气。
马车轱辘声在夜色中渐行渐远,载着萧彻,驶向那座巍峨的皇宫。而新的希望,正在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