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的地龙烧得正旺,驱散了深秋的最后一丝凉意。萧彻披着一件素色披风,正坐在窗边翻看北疆的军报,骨节分明的手指翻过一页纸,动作沉稳,全然不见病中虚浮之态。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内侍监尖细的嗓音带着难掩的喜色穿透窗棂:“恭喜七殿下!贺喜七殿下!淑妃娘娘诞下一位公主,陛下龙心大悦,已赐名昭阳!”
萧彻猛地抬头,手中的军报“啪”地一声落在案上,眼中瞬间涌上明亮的光彩。他几乎是立刻起身,快步朝着殿外走去,连披风的系带松了都未曾察觉。
刚走到殿门口,便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萧珩。萧珩脸上满是笑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去瞧瞧吧,母妃和妹妹都安好。陛下方才赏了淑妃殿中无数珍宝,连带着咱们景和殿和我那靖远王府,都得了不少赏赐。”
“兄长也知道了?”萧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前世他从未有过妹妹,母妃在他被废后郁郁而终,这一世,不仅母妃安好,还为他添了一个血脉相连的妹妹。
“刚从父皇那边过来。”萧珩笑着点头,“父皇说,昭阳公主降世,是天降祥瑞,特意下旨大赦天下,减免了三年赋税,京中百姓此刻怕是已经沿街庆贺了。”
兄弟二人并肩朝着淑妃的寝宫走去,沿途可见内侍宫女们捧着赏赐的珍宝络绎不绝,人人脸上都挂着笑意。萧彻的脚步越走越快,心中的激动难以言喻。
踏入淑妃寝宫的那一刻,暖意裹挟着淡淡的药香与奶香扑面而来。淑妃靠在软榻上,脸色虽有几分苍白,眼神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襁褓中的婴儿安静地躺在她身侧,小小的一团,眉眼精致,正是粉雕玉琢的模样。
皇帝正坐在床边,亲自逗弄着襁褓里的昭阳公主,平日里威严的眉眼间满是慈爱。听见脚步声,他抬眸看向萧彻,见他面色红润,精神饱满,不由得笑道:“彻儿的身子,总算是大好如初了。”
“儿臣谢父皇关心。”萧彻躬身行礼,目光却忍不住落在襁褓中的婴儿身上,心中一片柔软。
淑妃见他进来,连忙招手:“彻儿快过来,瞧瞧你的妹妹。”
萧彻缓步走上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昭阳公主的脸颊。那触感柔软温热,小家伙似是被惊扰了,小嘴微微噘了噘,发出一声软糯的咿呀声。
“她长得真好。”萧彻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前世的血海深仇,今生的步步算计,在这一刻仿佛都化作了云烟。他所求的,从来都不只是复仇与皇位,更是想要护住这一世的家人,护住这来之不易的温暖。
皇帝看着他眼中的动容,心中亦是感慨。从前的萧彻,性子执拗,满身戾气,自重生归来后,虽依旧沉稳内敛,却多了几分人情味。他拍了拍萧彻的肩膀:“昭阳是朕的掌上明珠,也是你的亲妹妹。往后,你与珩儿,定要护她一世周全。”
“儿臣遵命。”萧彻与萧珩异口同声地应道。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这深宫之中,步步惊心,他们不仅要在储位之争中笑到最后,更要为昭阳公主撑起一片天,让她一生无忧,平安喜乐。
消息传到泰康宫时,萧洵正对着满桌的奏折大发雷霆。听闻淑妃诞下公主,皇帝大赦天下,赏赐无数,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又是萧彻!又是他的好消息!”萧洵猛地将手中的奏折掷在地上,眼中满是嫉恨,“一个公主罢了,父皇竟然如此兴师动众,还大赦天下,简直是荒谬!”
谋士站在一旁,眉头紧锁:“殿下,此事怕是没那么简单。淑妃诞下公主,陛下龙心大悦,淑妃的地位愈发稳固,七殿下和四殿下的底气,也更足了。”
“底气?”萧洵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不过是多了个累赘罢了。本王倒要看看,他们能护着这个公主到几时!”
他顿了顿,看向谋士,语气狠戾:“张统领的事查得如何了?那封揭发本王的密信,到底是谁送出去的?”
谋士脸色一白,连忙道:“还、还在查。只是张统领在天牢里守口如瓶,他的副将也不知所踪,怕是……怕是被七殿下的人灭口了。”
“废物!”萧洵怒喝一声,一脚踹翻了旁边的花架,瓷瓶碎裂一地,“一群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留着你们何用?”
他喘着粗气,目光扫过窗外,眼底的阴霾越来越重。萧彻病愈,淑妃诞女,皇帝恩宠日盛,这一切都在朝着他最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萧洵的手指缓缓收紧,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既然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他就不信,这深宫之中,还能没有他下手的机会。
而此刻的景和殿,却是一片喜气洋洋。萧彻看着内侍们将皇帝赏赐的珍宝一一摆入库房,又看着萧珩派人去京中最大的银楼,定制了一套精美的长命锁和手镯,脸上的笑意始终未曾散去。
他知道,这场储位之争远未结束,萧洵的反扑只会更加猛烈。但他不再急躁,也不再焦虑。
因为他明白,有兄长并肩,有家人相伴,有暗中培养的羽翼相助,他终会拨开云雾,守得云开见月明。
窗外的阳光正好,洒在萧彻的身上,暖融融的。他抬手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那是母妃亲手为他戴上的,此刻正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昭阳公主的降生,就像是一缕暖阳,照亮了这深宫之中的尔虞我诈,也让他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目标。
他要赢,不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守护这一世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