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泛起一抹鱼肚白,演武场的晨露还未消散,便响起了兵刃相击的脆响。
萧彻一身劲装,手持长枪,与对面的萧珩缠斗在一处。枪尖划破空气,带着凌厉的风声,却在即将触及萧珩衣襟时,堪堪收住了力道。
“力道够了,招式也还算标准,就是收枪太急,腕力不足,久战必累。”萧珩放下佩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眼底带着几分赞许,“才练了半月,能有这般长进,已是难得。”
萧彻收枪而立,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浸湿了领口的衣襟。他抬手抹去汗水,喘着粗气道:“还是四哥指点得当,不然我怕是连基本的扎枪都练不标准。”
前世他沉迷玩乐,对习武之事嗤之鼻,如今才知,一身好武艺,不只是防身之术,更是在这深宫之中立足的底气。尤其是想到四哥前世战死沙场的结局,他便越发不敢懈怠,每日天不亮便来演武场,与萧珩一同操练。
“你肯下苦功,比什么都强。”萧珩爽朗一笑,将自己的佩剑丢给他,“来,试试这套破风剑法,我慢动作演示一遍,你仔细看。”
晨光渐盛,洒在演武场的青石地砖上,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颀长。萧珩的动作行云流水,剑招大开大合,带着一股沙场独有的悍勇之气。萧彻凝神细看,将每一个招式的细节刻在脑海里,再依样画葫芦地模仿,纵然动作生涩,却眼神专注,一丝不苟。
练到日上三竿,两人才歇了手。内侍端来温水和干净的帕子,萧彻擦着脸,听萧珩道:“今日东宫设宴,宴请诸位皇子和宗室子弟,你可准备好了?”
萧彻动作一顿,抬眸道:“不过是寻常家宴,何须特意准备?”
“寻常家宴?”萧珩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深意,“太子近来与萧洵走得极近,此次设宴,怕不是只为叙旧那么简单。你记住,宴上少说话,多观察,莫要再像往日那般冲动。”
萧彻心中了然。太子资质平庸,素来忌惮才华出众的萧洵,却又不得不倚仗他的势力稳固东宫之位。这场家宴,不过是太子与萧洵互相试探、拉拢人心的戏台。
他点了点头:“四哥放心,我自有分寸。”
他要做那只潜伏的黄雀,自然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贸然出头。今日的东宫宴,于他而言,不过是个观察各方势力、摸清众人底细的机会。
入夜时分,东宫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萧彻与萧珩一同抵达时,殿内已是宾客满座。太子高坐主位,笑容满面地与众人寒暄,萧洵则陪在身侧,举止有度,言谈温和,引得不少宗室子弟纷纷侧目。
萧彻跟着萧珩行礼,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殿内众人。几位年长的皇子或面露不屑,或故作附和,宗室子弟们则三五成群,窃窃私语,目光在太子与萧洵之间来回游移。
他收回目光,安静地坐在萧珩身侧,接过内侍递来的酒杯,浅酌一口,神色淡然,仿佛只是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七弟今日倒是安静。”一道温和的声音自身侧响起,萧洵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中端着酒杯,笑容和煦,“往日里,你可是最坐不住的。”
萧彻抬眸,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意,带着几分少年人的腼腆:“三哥说笑了,今日是太子殿下的宴,自然要守规矩些。”
他放下酒杯,又道:“何况,方才与四哥在演武场练了半日武,身子乏得很,只想安安静静歇会儿。”
说着,他故意露出手腕上因练剑而磨出的红痕。
萧洵的目光落在那道红痕上,眼底闪过一丝不以为意。在他看来,萧彻习武不过是一时兴起,成不了什么气候。一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莽夫,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七弟倒是勤勉。”萧洵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敷衍,“只是习武辛苦,莫要伤了身子。”
说完,他便转身走向其他宗室子弟,显然没将萧彻放在心上。
萧彻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冷光,随即又迅速掩去。
他端起酒杯,又饮了一口,目光落在殿中那觥筹交错的景象上,心中一片清明。
这场宴,不过是个开始。
众人皆醉,唯他独醒。
而那只蛰伏的黄雀,正在暗处,缓缓磨亮自己的爪牙。
酒过三巡,太子忽然站起身,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朗声道:“今日设宴,除了与诸位同乐,还有一事要与大家商议……”
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一名内侍匆匆跑了进来,脸色发白,跪地禀报道:“殿下!不好了!太……太医院传来消息,贤妃娘娘突发恶疾,怕是……怕是凶多吉少!”
贤妃,正是太子的生母。
殿内瞬间一片哗然。太子脸色煞白,踉跄着后退一步,险些栽倒在地。
萧洵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随即快步上前,扶住太子,语气急切:“太子殿下莫慌,臣弟这就随你一同去太医院!”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二人身上,有担忧,有探究,亦有暗藏的幸灾乐祸。
萧彻坐在原地,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贤妃突发恶疾?
他心中冷笑。
前世,贤妃也是在东宫设宴的这日突发重病,缠绵病榻数月后薨逝。而太子,也正因贤妃的离世,日渐消沉,最终被萧洵抓住把柄,废黜了东宫之位。
这一切,当真只是巧合吗?
萧彻抬眸,看向那慌乱失措的太子,又看向那满脸关切的萧洵,眼底的寒意,浓得化不开。
好戏,才刚刚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