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自己不过是个后来者。
世间埋在土里的石子那么多，多她一颗少她一颗，又有谁会在意。
不过都是自我感动罢了。
柳栖云垂着头，甚至不用特意收敛气息，便已像空气般毫无存在感。
她沉默地听着身旁两人谈笑风生。
夏璇玑视线扫过两人交握的手，神色未变，只看向汐瑶双眸，语带关切：
“汐瑶……休息得如何？”
她心中始终悬着一块石。
那可是化神期修士，汐瑶说得轻巧，当时定九死一生。
哪怕苏青泠已确认无碍，夏璇玑仍旧无法释怀。
毕竟，若非为了救援自己，汐瑶断不会撞上那仁宗老怪。
“谁知道呢？要不殿下亲自帮我检查检查？”
汐瑶眨了眨眼，唇角勾起一抹坏笑。
夏璇玑无视了她的调戏，垂眸低语：
“抱歉，若不是本宫，也不会令你身陷险境……”
话音未落，一只温软手掌便覆上了她的唇。
汐瑶一手牵着柳栖云，一手按着夏璇玑，笑得狡黠：
“殿下，别忘了咱们的关系，我救一下自己的私有物怎么了？”
“再者……我并未受伤。不仅斩了个疯女人，还白赚了与化神交手的经验，不亏。”
夏璇玑怔了怔，这才缓缓点头。
“也是……”
她早已习惯作为汐瑶战利品这层身份。
毕竟如今这一身荣辱，皆是这位超然少女所赐。
若无汐瑶，她恐怕早成了仁宗或朝堂博弈下的牺牲品。
一旁沉默的柳栖云，听着二人对话，似乎受到了怪异力量影响，思绪愈发飘忽晦暗。
原来青玄帝姬大人，不仅是她幼时仰望的别人家的孩子，更是遮在她头顶的参天大树。
而她望眼欲穿，渴求的那抹暖阳，原来不过是大树枝叶间漏下的零星光斑……
果然，她生来只会给人添麻烦。
给汐瑶添麻烦，给帝姬大人添麻烦……
还是躲回阴暗角落吧。
只要在角落里注视着汐瑶，偷偷品尝她们指缝间溢出的幸福，这就够了……
“不知殿下此行欲往何处？”
汐瑶随口问道。
“藏书阁。”
“一起？”
“一起。”
汐瑶刚欲继续开口，掌心那只细软的手掌猛的一颤，居然是想要强行挣脱。
紧接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死气自柳栖云身上满溢而出。
那死气虽只一丝，却浓郁得吓人，比那时日无多的重伤患还要漆黑深沉。
汐瑶反手抓紧那只想要逃离的手，四下张望，才惊觉源头竟是身边柳栖云。
被汐瑶这一抓，死气骤然一黯，却仍源源不断地向外渗着。
柳栖云把头埋得极低，声音细弱蚊蝇：
“师妹……和帝姬大人去吧……我就不打扰了。”
夏璇玑显然也察觉到了异样。
看着汐瑶疯狂使得眼色，夏璇玑当即会意。
她几步绕至另一侧，不由分说牵起柳栖云空着的左手，语调清淡寻常：
“栖云师姐，既是一路，便一同走吧。本宫也不太识路。”
汐瑶立刻投去赞赏的目光。
感受着双手同时传来的温度，柳栖云整个人僵在原地，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夏璇玑。
她不敢相信。
那位高高在上的青玄帝姬，那个完美无瑕的天之骄女……竟然会有求于她？
而且做得如此自然。
那些只有汐瑶能窥见的死气，正如潮水般退去，好似从未出现过。
“师姐，快带路呀～”
汐瑶在一旁笑吟吟地催促。
“嗯……”
柳栖云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任由两人一左一右牵着，朝藏书阁走去。
柳栖云身形恰好比身侧两人娇小些许，被夹在中间，远远望去竟意外和谐。
隐约间，那原本高不可攀的参天大树，似乎化作了一簇只是比她这株小草高出些许的花丛。
大家一起，平等地沐浴在暖阳之下。
对于夏璇玑而言，她倒是看得通透。
反正她是汐瑶的战利品，私人物品……尽管有些羞耻，但她早已当作理所当然。
她不奢求独占明月，只要那皎白月光能分她一缕，便足矣。
于是，这本就惹眼的组合，此刻更是让漱玉门的女修们按捺不住躁动的心，一路吸睛无数。
不过片刻，藏书阁已至。
汐瑶本是冲着查阅幽冥究竟是何物而来，此刻却不免有些担忧这位柳师姐。
方才那股死气，正常来说，绝非寻常生者能有。
坏了，柳栖云该不会是内鬼吧？
可这软糯性格怎么看都不像。
汐瑶按下心中疑虑，决定多加留意，稍后也得去问问师尊。
不过看样子，方才似乎是因为自己与夏璇玑聊得太热络，让师姐觉得自己多余，这才引发了死气暴走。
至于有无其他诱因，汐瑶尚不确定。
毕竟之前把她放置了三天没事，看大师姐变猫娘也没事，偏偏见到夏璇玑反应这么大。
汐瑶侧头打量着一脸懵懂的柳栖云。
此时这位师姐正紧紧回握着汐瑶的手，而夏璇玑早已自去查阅典籍了。
柳栖云自己也有些发懵。
按以往的性子，她绝不敢做出挣脱手掌这种事……
那是给汐瑶添麻烦，她宁愿独自忍受，也不该如此失态。
呜……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汐瑶拉着柳栖云来到负责登记的长老面前。
那位长老翘着二郎腿半躺在椅上，眼皮都没抬，瞥见这一幕直接懒洋洋道：
“藏书阁不办情感咨询，请回吧。”
汐瑶无奈摇头，改为神念传音：
“请问，可有关于幽冥相关书籍？”
此前霜辞月当面与秋不染谈论此事，想来以她的权限应当能查。
但不确定柳栖云是否方便知晓，故而传音询问。
长老眉头一挑，本想回绝说此乃机密，定睛一看才发觉是那位白发少女。
副门主与门主亲自破格招录，天赋实力千古罕见的宝贝疙瘩。
于是她也传音回道：
“四楼墨色大门书库内，你权限足够，自己去吧。”
汐瑶点头致谢，牵着柳栖云转身离去。
一路上了四楼，直到那扇墨色大门前，汐瑶才松开了手。
“稍等我一下。”
柳栖云乖巧点头，随即又怯生生地问：
“师妹……是不是生气了？”
“没错。”
汐瑶板起脸，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我生气了，师姐好好想想一会怎么哄我。”
说罢，她抬手唤出令牌，待墨色大门开启，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