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洞府内,时空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伸,寂静而凝重。
孙悟空盘坐如亘古磐石,周身混沌之气不再温和流转,而是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内里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他那扩散出去的混沌神识,已然捕捉到了那自西而来、纯净却带着问责意味的磅礴佛息。
铁扇公主自静室中走出,眉宇间带着一丝不安。
她也感受到了那股毫不掩饰的、属于大罗金仙级别的佛门威压,正跨越无尽虚空,遥遥锁定此地。
“是……灵山的人?”她轻声问道,声音在空旷的冰窟中带着回响。
孙悟空眼皮都未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语气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终于来了”的冷冽。
他早已料到,无论是黑袍的嫁祸,还是他自身的立威,灵山绝不会坐视不理。
“你……”
铁扇公主看着他平静得可怕的侧脸,欲言又止。
她想问如何应对,是否需要暂避,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以他的性子,避这个字,根本不存在。
就在此时,洞府外的风雪骤然变得柔和,并非停止,而是被一股温暖、慈悲、却浩瀚无边的力量所抚慰。
铅灰色的云层被道道金色佛光穿透,如同一柄柄利剑,刺破北俱芦洲永恒的阴霾。
漫天梵唱隐隐,若有若无,洗涤着这片荒芜之地的戾气。
“阿弥陀佛。”
一声平和恢弘的佛号响起,并不响亮,却清晰地传入洞府之内,仿佛就在耳边宣唱。
紧接着,洞府入口处的混沌禁制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并未被强行破开,而是被一种更高层次的佛法力量暂时“安抚”出了一条通道。
一道身影,沐浴在纯净的琉璃佛光之中,悄然出现在洞口。
来者面容慈悲庄严,头戴宝冠,身披素白仙衣,璎珞垂珠,手持羊脂玉净瓶,瓶中杨柳枝青翠欲滴。
正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洞府中央那灰色的光茧上,停留一瞬,眼中闪过一丝怜悯,随即转向盘坐的孙悟空,最后在铁扇公主身上微微一顿,颔首示意。
“悟空道友,贫僧稽首了。”观音菩萨声音温和,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庄严。
这声“道友”已然将孙悟空排除在了灵山弟子之外。
孙悟空这才缓缓睁开双眼,混沌眸光平静地看向观音,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只是淡淡道:“菩萨不在南海紫竹林清修,何以踏足俺这蛮荒之地?莫非还想再将俺老孙,‘请’去灵山,封禁七成法力,发配到那鸟不拉屎的无垠沙海去‘赎罪’?”
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带着刺骨的寒意与毫不掩饰的嘲讽,直接将过往那桩不公旧事掀开!
观音菩萨宝相依旧庄严,但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她自然听出了孙悟空话语中的怨怼与讥讽,却依旧平和道:“阿弥陀佛。前番之事,自有因果定数。贫僧此来,乃奉我佛法旨,为近日一桩惨案,需向道友求证。”
说着,她纤手轻扬,那枚留影宝珠与那片沾染血迹和猴毛气息的衣角碎片便悬浮于空中,宝珠再次投射出流云宗化作焦土死域、尸横遍地的惨烈景象,尤其是云鹤真人胸口那混沌之力造成的致命伤,以及衣角上那缕精纯的猴毛气息,被刻意放大,清晰无比。
影像播放完毕,洞府内一片死寂。
铁扇公主看着那惨状,脸色微微发白,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衣袖。
孙悟空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波动一下,仿佛看的只是无关紧要的幻象。
他目光转向观音,嘴角那抹讥诮的弧度愈发明显:
“呵,菩萨这是何意?又拿了这不知所谓的影像和破烂布头,来演一场‘证据确凿’的戏码?怎么,上次是污蔑俺老孙与罗刹女有私,这次是直接扣上灭人满门的罪名?灵山度化众生的手段,俺老孙今日算是又领教了一回!”
他刻意提起“与罗刹女有私”的旧事,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让一旁的铁扇公主脸颊瞬间绯红,又气又羞,更让观音菩萨的眉头微微蹙起。
“悟空道友,请慎言。”观音菩萨声音沉凝了几分,“这影像之中,残留之力与道友之混沌道韵同出一源。这片衣角之上,更沾染着与你本体气息无二的猴毛之精。流云宗上下数百口,尽数殒命,手段酷烈。三界之内,除你之外,贫僧实难想象,还有何人能、何人敢,行此之事,并留下此等痕迹。”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劝诫,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道友若与此事无关,还请给出明证,澄清误会,免动干戈。若……若真是一时行差踏错,亦望道友迷途知返,随贫僧往灵山一行,在佛祖座前澄澈心迹,或可得解脱之法。”
“随你去灵山?”
孙悟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站起身,周身混沌之气轰然爆发,灰色的气流如同狼烟直冲洞顶,将菩萨的琉璃佛光都逼退数尺!
他目光如电,死死盯住观音,声音陡然转厉,带着积压已久的怒火与不屑:
“再去那大雷音寺,听尔等高高在上的审判?再被尔等寻个由头,封了法力,扔到哪个犄角旮旯去‘忏悔’?观音!你当俺老孙,还是以前那个可以被你们随意搓圆捏扁的猢狲吗?!”
“无天设计陷害时,尔等不分青红皂白!黑袍搅乱三界时,尔等又在哪里?!如今有人模仿俺的手段行凶,尔等不去追查真凶,反倒第一时间来寻俺的晦气!这,就是尔等灵山的公正?!这,就是尔等佛门的慈悲?!”
声声质问,如同惊雷,炸响在洞府之中,震得铁扇公主心神摇曳,也让观音菩萨脸色微变。
“道友息怒。”观音菩萨周身佛光流转,抵御着那霸道的混沌威压,“正因前事有疑,此番才需谨慎。若道友坚称无辜,更应前往灵山,与佛祖当面……”
“够了!”孙悟空厉声打断,手中金光一闪,如意金箍棒已然在握,棍身灰蒙蒙的混沌符文流转,散发出令空间都为之震颤的归墟气息,直指观音菩萨!
“收起你那套假仁假义的说辞!想拿俺老孙,就凭本事来!想让俺再去灵山受尔等折辱……”他眼中杀意暴涨,混铁棍发出嗡嗡轰鸣,“先问问俺这根铁棒,答不答应!”
霸道!
强势!
翻旧账,斥不公,以棍相向,寸步不让!
观音菩萨看着他手中那根气息恐怖绝伦的铁棒,感受着那与昔日截然不同、仿佛能湮灭万法的混沌意志,知道言语已是无用。
她轻轻叹息一声,宝相愈发庄严,周身佛光开始凝聚,玉净瓶中的杨柳枝无风自动。
“阿弥陀佛。既然道友执意如此,贫僧唯有……得罪了!”
话音落下,观音菩萨身后显现千手千眼法相,无尽佛光化作一只覆盖苍穹的巨大佛手,掌心“卍”字旋转,带着渡化万灵、镇压邪魔的无上伟力,朝着孙悟空缓缓压来!
正是那千手般若掌!
“来得好!就让俺老孙看看,如今的你,还能不能镇得住俺!”
孙悟空眼中战意与怒火交织,体内混沌道果疯狂运转,混沌归墟之力如同决堤洪流,涌入金箍棒!
“混沌归墟——破法!”
他怒吼一声,身形与铁棒合一,化作一道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终结一切法则的灰色寂灭洪流,逆天而上,悍然撞向那遮天蔽日的金色佛掌!
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
在灰色洪流与金色佛掌接触的刹那,那蕴含无尽佛法、仿佛能镇压一切的巨大金色佛掌,竟如同遇到了克星!
掌心的“卍”字佛印光芒急速黯淡,构成佛掌的浩瀚佛力,竟被那灰色洪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解、吞噬、归于虚无!
灰色洪流势如破竹,直接洞穿了整个佛掌!
千手千眼法相剧烈摇晃,光芒骤黯,仿佛随时可能崩散!
“噗——”
观音菩萨身形剧震,檀口之中溢出一缕金色的血液,身后的法相瞬间收回体内。
她看向孙悟空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骇然!
她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力量属性发生了质的蜕变,那混沌归墟之力,竟隐隐克制她的佛法神通!
金箍棒遥指观音,孙悟空持棍而立,衣袂猎猎,混沌之气环绕,如同自混沌中走出的灭世神魔。
“菩萨,还要再试吗?还是说,灵山这次,准备封俺几成法力?”他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胜利者的嘲讽与毋庸置疑的力量。
观音菩萨深深看了他一眼,压下翻涌的气血,又看了看一旁神色复杂、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异样光彩的铁扇公主,最终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道友神通大进,贫僧……领教。今日之事,灵山自有计较。望道友……好自为之。”
佛光流转,她的身影缓缓消散在洞口,如来时一般突兀,只留下那被彻底洞穿、佛力尽失的掌印残影在空中缓缓消散,以及那缕淡淡的佛血气息。
孙悟空收起金箍棒,脸色冷峻。
方才一击,他并未出全力,但混沌归墟道法对佛门神通的克制效果,却远超他的预期。
铁扇公主走上前,看着他,眼神复杂无比。
一棍败菩萨,更是以如此碾压的姿态!
她想起他方才为自己、为过往不公而发出的怒斥,心中某根弦被深深触动。
“你……”
她刚开口。
孙悟空却摆了摆手,目光穿透洞府,望向西方,眼神锐利如鹰,更带着一种打破枷锁后的畅快与冷厉。
“旧账已清,新仇又添。灵山不会罢休,正好!”他冷冷道,“便让这风雨,来得更猛烈些!俺老孙,已非吴下阿蒙!”
他转身,重新盘膝坐下,混沌之气再次涌动。
洞府内,只剩下铁扇公主独立原地,看着他霸道而孤傲的背影,心中波澜壮阔,再也无法平静。
而孙悟空一棍横扫观音菩萨,并旧事重提狠狠打脸灵山的消息,必将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三界,彻底重塑混沌道主的无上凶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