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恨天,兜率宫。
紫气东来三万里,瑞霭蒸腾绕丹庭。
作为道祖太上老君清修炼丹之所,此地禁制之森严、法则之稳固,冠绝三界。
寻常仙家莫说潜入,便是靠近些,也会被那无形的道韵威压所慑,心生敬畏,不敢造次。
然而,一道近乎虚无的混沌流光,却如同游鱼入海,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层层叠叠、足以绞杀大罗金仙的先天禁制,融入了兜率宫外围那氤氲的紫色霞光之中。
孙悟空将自身气息与混沌元力收敛到极致,模拟着兜率宫本身流转的阴阳二气与丹鼎道韵,使得他仿佛成了这宏伟道场的一部分,即便是巡值的黄巾力士与炼丹童子从他身旁经过,也浑然未觉。
他并未直接前往核心的八卦炼丹炉所在的主殿,那里是老君常驻之地,气息浩瀚如渊,不可轻易接近。
他的目标,是兜率宫外围的那些偏殿、丹房以及火工道人活动的区域。
根据青木仙官的供词,那与他接头的火工道人气息阴冷,行事诡秘,定然不会在老君眼皮底下活动,更可能混迹于外围那些负责处理杂务、看守次要丹炉的底层道童力士之中。
孙悟空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触须,小心翼翼地蔓延开去,避开那些气息纯正、道韵悠长的核心弟子,重点探查那些气息略显驳杂、或带着烟火燥气的区域。
一处位于兜率宫西侧,靠近堆放炼丹废渣区域的偏殿,引起了他的注意。
此殿规模不大,守卫也相对松懈,殿内隐隐传来地火翻涌的轰鸣声以及一股淡淡的、与其他丹房清香不同的、带着一丝腥燥的异样药味。
更关键的是,在殿门处残留的些许气息中,孙悟空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那“惑心瘴”同源,却又更加精纯阴寒的波动!
就是这里!
孙悟空身形一晃,已如同鬼魅般潜入殿内。
殿内光线昏暗,中央一座丈许高的青铜丹炉正被地火炙烤得通红,炉壁刻满了扭曲的符文,与他在紫金钵盂记忆碎片中看到的那个诡异炉鼎竟有五六分相似!
炉旁散乱地堆放着一些未曾处理的药渣,那腥燥的异样药味正是源于此。
一名身着灰色火工道袍、身形瘦削、低着头正在清理炉灰的道人背对着他。
从其身上,孙悟空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被刻意压抑的阴冷气息,以及更浓郁的“惑心瘴”残留!
就是他!
孙悟空眼中寒光一闪,正欲出手制住此人,问个明白。
忽然,那火工道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清理炉灰的动作猛地一僵,头也不回,反手便朝着身后洒出一把漆黑的、带着刺鼻腥味的粉末!
那粉末见风即燃,化作无数扭曲哀嚎的鬼脸幽魂,带着侵蚀神魂的阴寒之力,朝着孙悟空扑面而来!
同时,他脚下步伐一错,身形如同泥鳅般滑溜,就要借势遁入旁边那熊熊燃烧的地火通道之中!
反应好快!
孙悟空心中冷哼,不闪不避,周身混沌之气自然流转,那些扑来的鬼脸幽魂如同雪花落入烘炉,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瞬间消融净化。
他抬手虚虚一抓,一股无形的混沌力场瞬间笼罩了整个偏殿,那火工道人只觉得周身空间骤然凝固,如同陷入了琥珀,遁术瞬间被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直到此时,那火工道人才骇然转头,露出一张苍白而平凡的脸,唯有一双眼睛,闪烁着惊惧与怨毒的光芒。
“你……你是谁?!”他的声音沙哑难听,带着地火灼烧般的嘶哑。
孙悟空缓缓显出身形,灰色的布衣在昏暗的殿内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唯有那双深邃的眸子,如同寒星般锁定着他。
“俺老孙。”平淡的三个字,却让那火工道人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找到这里?!你怎么能潜入兜率宫?!”他失声尖叫,充满了难以置信。
“俺为何不能来?”孙悟空一步步走近,混沌威压如同山岳般缓缓压下,“说吧,你是谁的人?炼制那‘惑心瘴’,陷害于俺,意欲何为?”
那火工道人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似乎想要咬碎藏在齿间的毒囊或是启动某种自毁禁制。
然而,孙悟空早已料到,心念一动,混沌之力已如同最精密的锁链,瞬间封禁了他周身所有穴窍与神魂波动,连眨一下眼睛都做不到。
“在俺面前,你想死都难。”孙悟空声音冰冷,伸手按在他的头顶,“既然你不说,俺便自己来看!”
搜魂!
霸道无比的混沌神念,如同利剑般强行闯入火工道人的识海!
“啊——!”火工道人发出一声无声的惨嚎,身体剧烈颤抖,眼中神采迅速黯淡下去。
孙悟空的意识在其混乱的记忆碎片中飞速穿梭:
零碎画面一: 一个笼罩在朦胧黑雾中、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将一份古老的、材质非金非玉的卷轴和几瓶散发着幽寒气息的原料交给还是外围道童的他……
零碎画面二: 他按照卷轴上的邪法,偷偷利用这偏殿的废弃丹炉,尝试炼制那名为“惑心引”的邪物,失败多次,炉炸鼎翻,险些丧命……
零碎画面三: 成功炼制出惑心引后,他奉命将其交给青木仙官,并监视其使用……
零碎画面四: 这段记忆被重重封印,极为模糊。似乎是一处极其隐秘的所在,有威严的声音在吩咐什么“……务必挑起佛妖之争……乱了那天机……方便……行事……”
最重要的信息: 在那记忆的最深处,一个极其隐晦的精神烙印中,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标记——那是一个扭曲的、仿佛由阴影构成的莲花印记!
就在孙悟空试图看清那莲花印记和那朦胧身影的更多细节时——
“嗡——!”
一股远超火工道人本身层次的、阴冷霸道的神念,猛地从其识海深处爆发,如同潜伏的毒蛇,悍然撞向孙悟空入侵的神念!
竟是那幕后黑手预留的反制手段!
与此同时,偏殿之外,整个兜率宫仿佛被惊醒的巨兽,无数道强大的神识瞬间扫视而来,警钟长鸣!
“大胆孽障!敢闯兜率宫!”
一声威严的怒喝如同天雷滚滚,自核心主殿方向传来,蕴含着无上道韵,震得虚空都在颤抖!
暴露了!
孙悟空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震散了那缕入侵的神念,同时混沌之力爆发,将那火工道人连同其识海中那段关于莲花印记的关键记忆碎片,彻底湮灭!
不留任何痕迹!
他身形化作一道几乎不可见的混沌虚影,不再掩饰速度,如同瞬移般朝着兜率宫外疾遁!
“哪里走!”
数道璀璨的仙光自不同方向拦截而来,法宝呼啸,神通耀眼,皆是兜率宫镇守的强者!
孙悟空眼中混沌之色大盛,不闪不避,一拳挥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纯粹的、碾压一切的混沌之力!
“轰!”
仙光破碎,法宝哀鸣!
拦截的仙神如同撞上不周山,纷纷吐血倒飞!
趁此间隙,孙悟空身形已穿透层层禁制,冲出兜率宫,融入茫茫云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片刻之后,八卦炉前,太上老君缓缓睁开法眼,望了一眼西侧偏殿的方向,又看了看那几名狼狈退回、面带惊惶的属下,轻轻拂动了一下手中的拂尘,眼中无悲无喜,只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深邃。
他并未起身,也未追问,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清扫干净,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众仙神凛然遵命。
而此刻,已然远遁万里的孙悟空,回望那紫气缭绕的离恨天,脸色凝重。
火工道人已灭,线索似乎断了。
但那个扭曲的阴影莲花印记,却深深烙印在他脑海。
这印记,他从未见过,但其散发出的那种混乱、阴冷、仿佛能吞噬光明的意蕴,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与警惕。
这背后,果然牵扯极大!
兜率宫一行,虽险象环生,却也终于撬开了坚硬外壳的一角。
接下来,该是顺着这“阴影莲花”的线索,去探寻那隐藏在更深处的、搅动三界风云的黑手了!
风暴,因他这石破天惊的一闯,骤然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