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的朝会,气氛比往日凝重百倍。
那根被牛魔王砸出裂痕的蟠龙金柱,虽已被工部仙官连夜施法修复如初,但留在众仙心头的裂痕,却难以弥合。
玉帝高坐龙椅,面沉如水,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仙班,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也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众卿家,对于平天大圣牛魔王所陈之事,以及斗战胜佛孙悟空之行踪,有何见解?”
话音甫落,文曲星君便手持玉笏,率先出班。他面容清癯,言辞犀利:“陛下!臣以为,此事证据确凿!那孙悟空,身为佛门尊者,竟行此苟且之事,淫辱结义兄弟之妻,实乃骇人听闻!其罪一,败坏佛门清誉;其罪二,践踏兄弟情义;其罪三,扰乱三界纲常!若不严惩,何以正天规?何以服众心?臣恳请陛下,即刻下旨,剥其佛位,削其仙箓,缉拿归案,交予牛魔王发落!”他声音激昂,引得不少仙官暗暗点头。
“文曲星君此言差矣!”武德星君立刻出列反驳,他身形魁梧,声若洪钟,“孙悟空虽有错,然其保唐僧取经,功德盖世,方证得斗战胜佛果位。岂可因一己之过,便全盘否定?更何况,此事尚未经灵山佛祖最终裁定,我等天庭岂可越俎代庖,先行处置佛门中人?此非待客之道,亦恐引发佛道纷争!依臣之见,当以安抚牛魔王为重,令灵山严加管束孙悟空,令其闭门思过,忏悔罪业即可。”
“武德星君这是要和稀泥吗?”文曲星君冷笑,“功德岂能抵罪过?若依你之言,有功者便可肆意妄为,那天规威严何在?那牛魔王受此奇耻大辱,岂是闭门思过便能安抚的?”
“你……”
“够了!”玉帝眉头紧锁,喝止了二人的争论。
他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托塔天王李靖,“李爱卿,你执掌天兵,负责三界治安,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李靖手持宝塔,面色肃穆,沉吟片刻,方道:“陛下,臣以为,文曲星君与武德星君所言,皆有道理。孙悟空之罪,确凿无疑,不容姑息。然其身份特殊,武力高强,若贸然缉拿,恐生变故,届时三界动荡,非苍生之福。当务之急,是寻到孙悟空,令其出面承担罪责。同时,需极力安抚牛魔王,避免其因愤恨而做出更过激之举,酿成大祸。至于最终如何处置……还需与灵山共同商议。”
李靖此言,可谓老成持重,既点明了问题的严重性,又提出了稳妥的步骤,不少仙官纷纷颔首。
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哪吒三太子,忽然轻笑一声,出班奏道:“父皇,诸位仙卿,依儿臣看,那猴子素来狡黠,此刻定然躲在哪里看笑话呢。他惹下的祸事,却要天庭和灵山来替他擦屁股,天下哪有这般道理?不如就让牛魔王自己去寻他,他们兄弟间的恩怨,让他们自己了结算了!天庭与灵山只需作壁上观,维持秩序,防止波及无辜即可。”
他这话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桀骜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却也道出了一部分仙官不便明言的想法——既然两边都难缠,不如让他们狗咬狗。
“胡闹!”李靖立刻呵斥儿子,“此等言论,岂是维护三界秩序者该说的话?!”
玉帝亦是瞪了哪吒一眼,吓得他缩了缩脖子,退回班列。
眼看朝堂之上又要陷入争吵,一直垂首不语的太白金星,终于手持拂尘,缓步出列。
他先是向玉帝躬身一礼,然后环视众仙,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说服力:
“陛下,诸位同僚。老臣以为,李天王所言在理。此事关键在于‘人’——找到孙悟空,稳住牛魔王。”
他顿了顿,继续道:“孙悟空,必须要找。然其精通变化,善于匿踪,大肆搜捕,恐徒劳无功,反惊扰下界。老臣建议,可明发谕旨,言明此事天庭与灵山高度重视,正在联合调查,令其主动现身澄清,或可减轻罪责。此为‘明路’。”
“同时,暗遣得力之人,循着那‘蟠桃酿’的线索,或从其昔日交往密切之人处,如净坛使者、金身罗汉等处旁敲侧击,暗中查访。此为‘暗线’。”
“至于牛魔王……”太白金星看向玉帝,“其怒在心,恨在骨,非言语可平。老臣愿亲往南天门外,再行安抚,陈明利害,劝其暂息雷霆之怒,给予天庭和灵山处置时间。同时,或可请与牛魔王有旧,或身份尊崇者,如镇元大仙等前去说和,徐徐图之。”
“当务之急,是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若牛魔王怒极攻心,挥兵作乱,或孙悟空被逼无奈,再闹天宫,则三界危矣!望陛下明鉴!”
太白金星一番话语,条理清晰,思虑周全,既顾及了天规威严,又考虑了现实困境,更提出了可行的缓兵之计。
就连方才争吵的文曲、武德二星君,也暂时沉默下来,显然觉得此策更为稳妥。
玉帝沉吟良久,终于缓缓点头:“就依金星所奏。明发谕旨,暗遣人手,安抚牛魔,各方说和。李靖,暗中查访之事,由你负责。金星,安抚牛魔王与联络各方之事,由你主持。”
“臣,领旨!”李靖与太白金星齐声应道。
朝会散去,仙官们各怀心思离去。
太白金星不敢耽搁,整理衣冠,便带着玉帝的口谕和几分安抚的诚意,再次前往南天门外,去见那头依旧处于暴怒边缘的平天大圣。
而一场明暗交织、遍布三界的寻猴与安抚大戏,就此正式拉开帷幕。
只是不知,那惹祸的根苗,此刻又藏匿在哪个角落,抓耳挠腮地想着他那“捅破了天”的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