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大步走出南天门,身后是死寂的凌霄宝殿与无数神色复杂的仙神。
他立于云端,混沌之气自然流转,并未立刻离去,反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那挺拔的身姿与冲天的傲意,仿佛在向整个三界宣告——那个无法无天、却又占尽道理的齐天大圣,回来了!
凌霄殿内,良久无声。
最终还是太白金星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对着脸色铁青的玉帝躬身道:“陛下……那孙悟空虽行事狂悖,然其所述之真相,有混沌溯源之术为证,做不得假。那‘惑心瘴’与无天之事,更是关乎三界存亡……老臣以为,当务之急,确如那猴子所言,是摒弃前嫌,合力应对魔劫。”
李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看着空中那尚未完全消散的、展现真相的光幕残留,以及玉帝那阴沉得可怕的脸色,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事实胜于雄辩,在如此铁证面前,任何针对孙悟空个人的攻击都显得苍白无力。
玉帝缓缓睁开眼,眼中已恢复了帝王的冷静,只是那深处依旧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看了一眼殿中噤若寒蝉的众仙,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决断:
“传朕旨意。”
“一,即刻起,撤销对孙悟空之一切追捕通缉,其所犯‘擅闯兜率宫’、‘扰乱灵山’等事,待魔劫平息后,再行论处。”
“二,命太白金星为天庭特使,全权负责与孙悟空接洽,务必取得其手中关于无天之详细线索。”
“三,天庭各部,即刻起进入最高戒备,严查内部,谨防魔孽渗透,同时整军备战,以备不测!”
“四,将此间之事,及朕之决议,以最快速度通传灵山,并……告知积雷山牛魔王。”
最后一句,玉帝说得格外沉重。
牛魔王那边,得知如此真相,恐怕又是一场风波。
“臣等遵旨!”
众仙齐声应诺,这一次,再无杂音。
天庭这台庞大的机器,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与震惊后,终于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效率,为应对那迫在眉睫的魔劫而运转起来。
而此刻,云端之上的孙悟空,听着身后天庭传来的钟鸣与隐约的调兵遣将之声,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
他冷哼一声,不再停留,身形化作混沌流光,并未返回下界隐匿,而是朝着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向——北俱芦洲,积雷山而去!
他要去找牛魔王!
不是去解释,不是去乞求原谅,而是要去——了结!
既然真相已明,他与牛魔王之间那点可怜的、建立在误会与阴谋之上的“仇恨”,也该有个了断了!
若那老牛依旧冥顽不灵,他不介意用手中这根混沌之棍,帮他“清醒清醒”!
就在孙悟空直奔积雷山,天庭紧锣密鼓备战之际,那凌霄殿上发生的一切,也已如同燎原之火,迅速传开。
南海,普陀山。
观音菩萨静坐紫竹林中,净瓶中的杨柳枝无风自动。
她聆听着龙女的禀报,脸上无悲无喜,只是轻轻叹息一声:“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真相虽明,然劫数已起,生灵涂炭,在所难免。悟空此子……唉,终究是应劫之人。”
她目光望向西方,带着深深的忧虑。
西牛贺洲,某处山野。
猪八戒扛着钉耙,正偷偷摸摸从一处瓜田里钻出来,怀里揣着几个圆滚滚的大西瓜,乐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
忽然,他那只大耳朵猛地一动,听到了过往土地公的议论。
“……啧啧,真是惊天逆转啊!那孙悟空竟然是清白的!”
“可不是嘛!凌霄殿上都演法示现了,是那‘惑心瘴’作怪!”
“唉,可惜了牛魔王,恨了这么久,原来恨错了人……”
“嘘!小声点,积雷山那位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暴跳如雷呢!”
八戒手里的西瓜“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稀烂。
他张大了嘴巴,小眼睛瞪得溜圆,脸上那惫懒的笑容瞬间僵住。
“清……清白了?大师兄他是清白的?!”他喃喃自语,肥硕的脸上表情变幻,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是松了一口气般的释然,紧接着,却又涌上一股浓浓的担忧和……一丝愧疚。
他想起了之前在天庭香积厨外,那只“妙音鸟”奇怪的鸣叫和那丝熟悉的波动……原来,那真的是大师兄!
他当时竟未曾深想,甚至还觉得那猴子又在搞什么鬼……
“完了完了……大师兄这下肯定恨死俺老猪了……觉得俺老猪不念旧情……”八戒懊恼地抓着脑袋,在原地团团转。
他想去找孙悟空,又不知道去哪里找,更不知道见了面该说什么。
流沙河畔。
沙僧正一如既往地,沉默地打磨着他那柄降妖宝杖。
河水浑浊,映照出他憨厚而略带愁苦的面容。
一道传讯仙符破空而来,落入他手中。
神念扫过其中的信息,沙僧那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他握着宝杖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大师兄……冤屈已雪……”他低声重复着这句话,浑浊的眼中竟隐隐有泪光闪动。
取经路上数百年的朝夕相处,他深知大师兄虽顽劣,却绝非卑劣之人。
如今真相大白,他心中那块大石终于落地。
但随即,那信息中关于“无天”、“魔劫”的内容,又让他的心沉了下去。
他抬头望向天空,那里似乎正有无形的阴云汇聚。
“三界将乱……大师兄他……”
沙僧深吸一口气,将宝杖重重顿在地上,激起漫天水花。
他不再打磨兵器,而是转身走向他那简陋的洞府,开始默默地收拾行装。
无论前路如何,无论大师兄是否还需要他们,他都不能再置身事外了。
翠云山,芭蕉洞。
铁扇公主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当那被混沌之术还原的真相传入她耳中时,她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力气般,瘫软在地,失声痛哭。
那哭声之中,有得知真相后的巨大释然,有对牛魔王的深深担忧,有对自己当日未能明察的悔恨,更有一种被命运无情玩弄后的悲凉与无力。
原来……那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原来,她与牛魔王之间那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是被一只无形黑手,用如此卑劣的方式,彻底推入了深渊!
而她,竟成了这阴谋中最关键、也是最可悲的一环!
“夫君……夫君他……”
铁扇公主泣不成声,她不知道牛魔王得知真相后,会是如何反应。
是暴怒?是悔恨?还是……依旧无法接受?
整个三界,都因孙悟空在凌霄殿上的强势自证与那抛出的“无天”惊雷,而陷入了巨大的震荡与重组之中。
而此刻,那道携带着滔天气势与冰冷决心的混沌流光,已然逼近了妖气冲天的积雷山!
一场兄弟之间,迟来的、注定不会平静的“了断”,即将在这风雨欲来的时刻,悍然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