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喝醉了。
从没想过她喝醉的样子,身体摇摇晃晃,指着他问:
“萧医生,你怎么有两个头?”
一杯酒而已,竟也能醉成这副样子。
他甚至怀疑小瞎子在装醉。
但不能把她留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思来想去,他把人抱回了医务室。
她是白衡的。
怕自己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他给白衡拨了电话。
少女趴在窗台,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指着夜空中那轮明月笑吟吟地对他说:
“萧医生,快来看星星,今晚好多星星啊!”
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看见了这辈子最亮的那颗星——她的眼睛。
吃醋的白衡来得很快,将人抱走后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萧鹤莞尔一笑,觉得自己有病。
……
白家兄弟是病态的。
她再次来到医务室,身上大大小小都是伤口。
替她上好药,又接下了监视她的活。
即便受了伤,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活泼。
整日和他说个不停。
“萧医生,你当校医工资多吗?”
“萧医生,你和白衡怎么认识的?”
“萧医生,我这些伤口不会留疤吧?”
“萧医生,你说要是让白行简去看心理医生能有效果吗?”
“萧医生,……”
一声声萧医生,像一把锤子,把她的声音敲进他的胸膛。
午夜梦回,偶尔也能听见她叫他。
心脏胡乱跳动着,有些乱了节拍。
……
白行简逼她杀了人。
头一次,那么直观地看见她的痛苦。
也是头一次,动了想放她走的念头。
那样爱笑的人,不该有这般痛苦的神色。
可还没来得及动作,她就出了些问题。
见谁都呆愣愣的。
不会笑,也不会哭,像毫无生气的木偶娃娃。
她会一辈子这样吗?
萧鹤无数次看着医书发呆,也不知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没过几天她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她喜欢上了白衡。
走哪儿都和白衡粘在一起,会窝在他怀里,任由白衡把玩她的发丝。
他站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瞄着他们。
现在他们都开心了,他也该笑的。
只可惜,那笑不是发自内心。
……
“萧医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为她检查身体的时候,对方猝不及防问了一个问题。
萧鹤有些茫然,装作没听见继续嘱咐她药品怎么服用。
一天吃两次的药,被他说成了一天吃三次。
还好她不懂医,说错了也不会发现。
“萧医生喜欢我这个类型吗?”
“说起来我很喜欢萧医生这个类型诶。”
一而再再而三地询问让萧鹤慌了神。
他不断后退,少女步步紧逼。
她想利用他逃出去,那些和白衡的恩爱都是假的。
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这点。
若是他带她走,也许会因此得到她的喜欢。
要赌一把吗?
不能。
查理管家突然出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也挽救了他的狼狈。
他仓皇离开,再没回来。
一年,两年,三年,他在国外日复一日地寻找基因病解药。
只要时间够久,总能忘记某个人。
二十三岁的他,已经记不起母亲的模样和声音。
一个小瞎子而已,总不能比母亲更让他难忘。
……
寻求解药无果,他又回到了白衡身边。
得知她被抓主动去救她。
久别重逢,她趴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衣服,整个人像只幼兽,在地牢中苟延残喘。
她过得一点都不好。
那时候,他再次动了带她走的心思。
他把人交给谢屿川,自己留下面对那些人。
他想,若是能平安出去,一定要跟她聊聊自己的理想型是个爱笑的小瞎子。
……
他们都活了下来,她嫁给了白衡和白行简。
一女嫁二夫,许久没听见这么离谱的事。
但主人公是他们三个,倒也算不上太稀奇。
她有了两个骑士,萧鹤没理由再留下。
他收拾行李,打算离开。
偏偏白衡基因病发作,一次比一次频繁。
白衡让他留下,帮他隐瞒病情。
他没有拒绝,除了照顾白衡外,他卑劣地想,万一呢。
万一他们都死掉,苏棠一个人,她一个人,他也一个人。
……
他们真的死了。
苏棠那段时间瘦得厉害,他以白衡好兄弟的身份陪着她,监督她运动、吃饭,看着她一点点圆润。
她好像又变回了以前那个爱笑的女孩。
到处旅游,和不同的人说笑。
他也终于能笑着对她说出那句:
“我挺喜欢你这种类型的,能不能给个机会?”
她回以一笑。
什么也没说。
那天在海边,他们一起看着日落日升,阳光撒在身上时,苏棠闭眼睡了过去。
他看着她的脸许久,卑劣地想偷走一个吻。
如同她偷走了他这么多年的梦一样。
无声无息,无处不在。
两个人的距离逐渐缩小,苏棠身上特有的香味传入鼻腔。
长而浓密的睫毛微颤,萧鹤轻笑,吻落在了额间。
“我走了。”
他头也不回地朝着远处离开。
一次也没回头。
这一次,他要花更久的时间去忘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