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书院刚散学,学子们如潮水般涌出,盛卿欢正欲随人流离开,却被早已候在廊下的徐嬷嬷拦住了去路。
“郡主,”徐嬷嬷面容肃穆,语气却温和,“太后娘娘有请,随老奴往慈宁宫走一趟吧。”
慈宁宫内,安宁得仿佛与外界的喧嚣隔绝。
太后一见盛卿欢,未语先笑,亲切地拉过她的手,让她紧挨着自己坐下,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流转,带着一种过分热络的慈爱。
“欢儿,”太后轻拍着她的手背,语气温和“三日后便是你的及笄之礼了,时间过得真快。”
她话语微顿,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心绪。
“明日的仪式是繁琐些,但你无需担忧,只需跟着赞者和执事的指引,一步步来,断不会出错。”
她声音放缓,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待三加之礼成,你便不再是稚气未脱的小女儿家,而是真正待字闺中的贵女了。”
“往后这婚姻大事,哀家定会亲自为你把关,细细考量,必为你择一位配得上你的如意郎君。”
说着,她轻轻拍了拍盛卿欢的手背,语重心长地教导:“这世家大族,盘根错节,人情世故最是微妙。”
“往后处世,需懂得藏锋守拙,过刚易折,过柔则欺;
“待人宽和是你的气度,但心中需有尺,行事需有度,切莫轻信他人之言,需知画虎画皮难画骨。”
末了,她发出一声轻叹,将所有的野心包裹在温情之下:
“哀家别无他求,唯愿我的欢儿往后福寿绵长,觅得佳婿”
“一生顺遂无忧,平安喜乐。”
盛卿欢低眉顺目,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眸中所有情绪,乖巧应道:
“欢儿谨记太后娘娘教诲,定不负娘娘期望。”
太后似是不经意地提起:“你自幼在灵山寺长大,受佛法熏陶,这也是你的缘法。”
“及笄礼那日,哀家特意请了住持大师亲临,为你主持洗礼祈福,也算全了这份佛缘,佑你往后安康。”
盛卿欢立刻抬起脸,眼中漾开欣喜,亲昵地拉住太后的衣袖轻轻摇晃,嗓音甜糯:
“谢太后娘娘恩典!欢儿就知道,娘娘对欢儿最好了!”
她笑得纯真无邪,仿佛全然沉浸在这份独一无二的宠爱之中。
太后显然对她的反应极为满意,留她一同用了晚膳,席间言笑晏晏,又赏赐下许多珠宝首饰,方才让她回去。
那做派,俨然一位关怀备至的慈母。
随后,宫中送来的及笄礼三加所用的礼服与霞帔也抵达郡主府,流光溢彩,极尽尊荣。
接下来的几日,盛卿欢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告假未再前往书院。
她屏退所有侍从,独自待在房中。
沉默地打开木匣,取出了那件云溯所赠的白羽流星裙,指尖抚过裙摆上的微光,垂眸沉思。
随后,她取来一个香囊,将所有烈阳珠,全部装入其中。
直到香囊被撑得滚圆鼓胀,散发出强大的纯阳气息,被她仔细贴身藏好。
及笄礼前夜,烛火摇曳。
盛卿欢坐于菱花镜前,兰溪手持玉梳,正为她梳理着及笄礼的垂髫长发。
镜中映出少女清丽的容颜,月白采衣更衬得她眉如远黛,肤若凝脂。
唯有那在袖中微微蜷缩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汹涌的波澜。
“神佛不渡,我便自渡。天命若阻,我便逆天!我只信——人定胜天!”她无声地宣告着。
吉时已至,及笄礼当日,天光晴好,万里无云。
郡主府花厅之内,宾朋满座,觥筹交错,京中顶尖的权贵名流几乎齐聚于此。
太后与皇贵妃端坐主位,太子容洵、九皇子容祁、国师云溯、大理寺少卿沈淮亭、太傅季知微……
所有与盛卿欢命运紧密交织之人,皆位列席间,场面盛大而隆重。
赞礼声朗朗,仪式依古制庄重进行。
初加、再加……当有司捧着璀璨的鎏金托盘进行最关键的三加之礼时,全场目光汇聚。
托盘中,那支象征成年的金笄镶嵌着细碎东珠,华光夺目。
与之相配的大袖礼服用料考究,绯红之色灼灼如燃烧的霞光,肩披暗金鸾凤纹样的曳地霞帔。
就在赞者执起金笄,即将插入盛卿鸦色发髻的瞬间,满堂宾客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盛卿欢缓缓起身,绯红礼服随着她的动作舒展,竟似丹凤振翅,美艳不可方物。
然而,就在金笄尖端触及青丝的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猛地从地底深处传来,整个花厅剧烈震颤!
桌案上的杯盘叮当作响,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紧接着,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青砖地面的缝隙里,无数暗红色的诡异纹路骤然窜出。
沿着铺设的喜庆红毡疯狂蔓延,速度快得肉眼难辨。
呼吸之间,一个巨大的,带着嗜血气息的诡谲阵图,便在地面彻底成形——噬魂阵。
几乎在阵法亮起的同一时刻,云溯脸色骤变,指尖灵力暴涨,试图强行干预。
然而,那磅礴的灵力撞上一道无形的壁垒,竟被狠狠反弹回来!
他闷哼一声,唇角瞬间溢出一缕鲜红,手捂住剧烈震动的胸口,仿佛承受着撕裂般的痛苦,眼中满是震惊与担忧
太子容洵、九皇子容祁、沈淮亭、季知微等人亦是脸色剧变,瞬间起身!
“怎么回事?!”
“快跑!!”
宾客们惊恐万状,尖叫着四散奔逃。
却发现如同撞在透明的铜墙铁壁上,被一道无形的结界阻挡在花厅之内。
唯有高踞主位之上的太后,周身被一层淡淡的光晕笼罩,似有结界将她安然隔开。
她看着下方混乱惊恐的人群和阵法中央那抹刺目的绯红,嘴角再也抑制不住地勾起。
那笑容越来越大,充满了压抑已久的兴奋与疯狂。
她死死盯着盛卿欢,声音因激动而尖锐:
“成了,终于成了,上古噬魂阵。”
“以神女血脉为引,以及笄礼为契,便可开启龙脉,逆转天机。”
“哈哈哈”
她近乎癫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在封闭的空间内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哀家等了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了!”
“待到龙脉重开,天地气运尽归我手。”
“整个天下,都将是我虞昭的囊中之物!”
“哈哈哈”
就在她狂笑声达到顶点之际,一道冰冷而又充满威严的声音,仿佛穿透了虚空,骤然降临,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
“虞昭,你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