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大理寺少卿沈淮亭的书房。
沈淮亭尚未歇息,正对着一堆卷宗凝眉深思,烛火映照着他清俊而略显疲惫的侧脸。
少女失踪案的线索似乎总在关键处断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暗中抹去一切痕迹。
忽然,窗棂发出极轻的“叩”声。
他警觉地抬头,手已按上腰间软剑:“谁?”
窗外无人应答,只有风雪呼啸而过,拍打着窗纸。
但下一秒,一枚被蜡封好的细小竹管从窗缝中射入,精准地落在他的书案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沈淮亭蹙眉,谨慎地用匕首挑开蜡封,里面是一张折叠的纸条。
展开,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字迹娟秀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韧劲:
“灵山寺,无情崖,地下暗牢,纯阴女。方丈无为,太后爪牙。慎查,保重。”
没有落款。
沈卿欢瞳孔骤缩,捏着纸条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灵山寺!方丈无为子!太后!
这条信息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骇人。
他立刻起身,疾步至窗边检查,外面风雪茫茫,早已空无一人,唯有桌上的纸条提示着方才并非幻觉
是谁?能送来如此机密的消息?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颐欢郡主那张苍白却聪慧的脸庞。是她吗?
可她一个深宫郡主,如何能探知如此隐秘?若不是她,又会是谁?是敌是友?
无论如何,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像在迷雾中点亮了一盏灯,却也极度危险,仿佛灯下就是万丈深渊。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触碰到了一个庞大阴谋的边缘,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他将纸条就着跳动的烛火点燃,看着那娟秀的字迹被橘红色的火焰吞噬,蜷曲,最终化为一小撮灰烬。
沈淮亭的眼神在明暗交错中变得无比凝重。他必须更加小心,也必须更快行动。
远在汴州的太子容洵,正以雷霆手段整治水患,肃清官场。
外面民不聊生,饿殍遍野,百姓啃树皮,挖草根,而易刺史府内,却是歌舞升平,大鱼大肉。
刺史甚至精心挑选了两名貌美女子,来陪伴太子左右。
容洵端坐上位,面沉如水,看也未看那两名女子,直接对满脸谄媚的刺史拔剑相向,剑锋冷冽:“孤不喜女子近身,下次再如此,孤砍了你的脑袋!”
刺史表面上唯唯诺诺,心下骇然,更生忌惮,私下里已派出数批杀手,欲除之而后快。
然而容洵早有准备。他明里白日外出考察,治理水患,暗里已派七星阁精锐搜罗刺史贪污证据,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时机巧合,刺史一名被强抢来的小妾,不堪受辱,更痛恨刺史灭门之仇,冒死暗中求见太子,提供了关键账册与往来密信。容洵将其秘密安置妥当。
刺史察觉罪证泄露,爱妾失踪,狗急跳墙,派出的杀手于夜半潜入太子寝房,却只见被子下鼓囊囊的枕头。
埋伏在侧的七星阁高手瞬间出手,擒获刺客,审问之下,供认不讳。
当夜,七星阁势力如暗夜修罗,血洗刺史府,罪魁伏诛。
容洵迅速上书京城,陈述罪状,请求调任新官。
同时,他主持的水利工程初见成效,水患得治。
与新任刺史交接完毕,容洵即刻班师回朝。临行前,他于市集精心挑选了一支素雅别致的白玉茉莉发簪。
一路上,他快马加鞭,不眠不休,脑海中尽是那张时而狡黠、时而苍白的面容。
他怀中一直贴身带着那个她随手绣的、针脚不算精巧的荷包,淡淡的药香混合着茉莉清气,是他纷繁杀戮与政务中唯一的慰藉。
抵达京城时,已是深夜。
他未及回东宫洗漱更衣,一身风尘,径直策马奔向郡主府。
避开巡夜守卫,他如入无人之境,悄无声息地潜入她的闺房。
室内暖香融融,她正安然沉睡,呼吸清浅,长发如墨绸般铺散在枕上。
容洵静静地站在床前,借着朦胧的月光,贪婪地凝视着她的睡颜,连日奔波的疲惫仿佛在这一刻都被抚平。
他俯身,极其轻柔地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指尖眷恋地抚摸过她细嫩的脸颊,最后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
盛卿欢被这细微的触感惊醒,羽睫轻颤,睁开眼,便对上一双深邃含笑的凤眸。
她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如同坠入了星辰,下意识便伸出手,软软地要抱他。
容洵却微微后仰,避开了她的手,声音因疲惫而沙哑:“脏。”他一身尘土,不忍沾染她半分。
盛卿欢这才看清他风尘仆仆、眼下带着青黑的疲惫模样,心头一软,所有睡意顷刻消散。
她起身,替他脱下沾满寒气的外袍,又走到桌边,用微凉的茶水沾湿了手中丝帕,仔细地为他擦拭脸上手上的尘灰。
她的动作温柔而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容洵闭着眼,感受着她指尖隔着丝帕传来的温度,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松弛下来。
擦完,盛卿欢看着他依旧难掩倦色的眉眼,忽然用力,将他推倒在柔软的床榻之上。
不等他反应,她便俯身,主动吻上他那总是吐出冷硬话语的薄唇。
容洵仅怔了一瞬,随即眸色转深,反客为主,一手扣住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和积攒已久的思念,攻城略地,攫取着她的呼吸,直到两人都气息不稳他才稍稍退开。
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喘息着问:
“小猫,有没有想孤?”
盛卿欢脸颊绯红,眼眸湿润,却不回答,只是仰头,带着些许赌气般的力道,一口咬上了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容洵闷哼一声,身体瞬间绷紧,眼中暗流汹涌。
他猛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下巴搁在她散发着茉莉清香的发顶,声音压抑而危险:
“盛卿欢,不要引诱孤了,”他顿了顿,几乎是咬着她的耳垂低语,“孤怕你……死在孤的身下。”
回应他的,是她微凉的小手,灵巧地探入他的领口,直接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汲取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容洵身体僵住,随即失笑,满腔的躁动竟奇异地被她这依赖的小动作安抚。
他拉过锦被将两人盖住,紧紧环住她纤细的身躯,嗅着那缕熟悉的茉莉清香,连日积累的疲惫如潮水般涌上,沉沉睡去。
盛卿欢听着耳边他逐渐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稳健心跳,也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无梦好眠。
次日清晨,盛卿欢醒来时,身侧已空。
只余下床榻间属于他的清冽气息和尚未散尽的余温,提示着昨夜那个风尘仆仆的归人,并非她的一场春梦。
枕边,安静地躺着一支温润剔透的白玉茉莉发簪,在晨光中流转着莹莹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