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邕市，暗黑会盟地下据点。
夜深，通道里的冷光灯安静地亮着，金属地板反射出淡淡的光晕。
刘循回到自己的石室，确认反监视装置运行正常后，才在战术终端前坐下。
屏幕上，还停留着徐荣房间的最后一帧画面——她蜷缩在床上，背影微微发抖。
“主公。”
张松的机械身影从终端里跳出来，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要联系董军师了吗？”
“嗯。”
刘循点点头，抬手在颈后轻触，通讯器弹出，青蓝色的光纹在空气中勾勒出星宿阵的简化图。
“董军师。”
“小循？”
通讯器那头，董扶的声音一如既往沉稳，背景里能听到星宿阵运转的细微嗡鸣。
“徐荣那边的情况，我已经看到了。”
董扶开门见山，“咒印松动得比预想中快，她的精神状态也……不太妙。”
刘循深吸一口气：“是。”
“我这边监控到，她已经出现明显的精神分裂迹象。”
“一个，是原本的徐荣。”
“另一个，是被暗黑咒印放大的、充满破坏欲的‘她’。”
他简单将徐荣回基地后的反应、自言自语、以及刚刚那次意识层面的对抗，挑重点说了一遍。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做得很好。”董扶缓缓道，“至少，我们已经确认两件事。”
“第一，星宿阵在她体内留下的‘星光楔子’，没有被完全抹掉。”
“第二，她本人的意志，还在顽强抵抗。”
刘循点头：“但问题也在这里。”
“咒印因为这次松动，开始疯狂反扑。”
“她现在每一次清醒，都像是在刀尖上走路。”
“如果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她要么被彻底吞噬，要么精神崩溃。”
“我们不能再等她自己‘熬过去’。”
“所以——”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认真，“我想听听您的意见，下一步，该怎么走。”
通讯器那头，传来拂尘轻扫的声音。
“净化徐荣，分三层。”
董扶缓缓开口，“第一层，是外部——我们在她身上留下的星宿楔子，以及后续的净化阵法。”
“第二层，是媒介——也就是李蒙。”
“第三层，是核心——徐荣本人。”
“我们已经完成了第一层的初步部署，也拿到了咒印的动态数据。”
“接下来，该动第二层和第三层了。”
刘循微微一怔：“您的意思是……从李蒙和徐荣自身入手？”
“对。”
董扶道，“外部净化，只能削弱咒印，无法真正根除。”
“要彻底净化她，还得她自己站起来，打败自己。”
“自己打败自己？”张松忍不住插话。
“嗯。”
董扶的声音沉了下来，“暗黑五角星咒印，本质上是在她体内，制造了一个‘邪恶版的徐荣’。”
“这个‘邪恶面’，以她的负面情绪为燃料，以她的记忆为土壤。”
“我们可以从外面砍枝叶，但根，在她心里。”
“要想拔根——”
“必须让善良面的徐荣，主动向邪恶面的徐荣发起反抗。”
刘循沉默片刻：“可是，她现在的状态……”
“太脆弱了。”
“正因为脆弱，才更需要一个‘引导者’。”
董扶道，“而这个引导者，最合适的人选，不是你，也不是我们，而是——”
“李蒙。”
刘循心中一动。
“让李蒙，在暗海中，悄悄引导她？”
“是。”
董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赞许，“你已经在英雄牌内部，为李蒙争取到了相对安全的活动空间。”
“暗海，本就是英雄与宿主精神连接的‘底层世界’。”
“在那里，李蒙可以避开咒印的直接监视，在不触发警报的前提下，接触到徐荣的‘善良面’。”
刘循眉头微蹙：“可李蒙毕竟是英雄牌，不是专业的精神医师。”
“他能做到吗？”
“能不能，不是看他会不会精神治疗。”
董扶道，“而是看他与徐荣的关系。”
“他跟在她身边这么久，对她的性格、经历、甚至那些连你我都不知道的小习惯，都一清二楚。”
“对她来说，李蒙不是工具，而是‘伙伴’。”
“在她最混乱的时候，只有熟悉的人，才能让她重新找到‘自己是谁’。”
刘循缓缓点头。
“而且——”
董扶继续道，“英雄牌与宿主的精神共鸣，是双向的。”
“我们可以通过星宿阵，给李蒙做一次‘精神校准’，让他的意志更加偏向‘保护’和‘守护’。”
“这样，当他在暗海中接触徐荣时，善良面的她，会更容易被这种‘守护感’吸引。”
“而邪恶面的她，则会本能地排斥。”
“这，就等于在她的精神世界里，点燃了一盏灯。”
刘循沉吟片刻：“您的意思是，让李蒙在暗海里——”
“引导善良面的徐荣，对邪恶面的徐荣，展开反抗。”
“是。”
董扶道，“你可以让他，在不直接与咒印正面对抗的前提下，多做三件事。”
“第一，帮她‘整理记忆’。”
“把那些被咒印扭曲的片段，一点点还原——比如她在董卓集团时的训练、她与张济的旧识、她最初想要保护别人的初衷。”
“让善良面的她，重新确认自己的‘原点’。”
“第二，强化她的‘自我认同’。”
“让她明白，现在的她，并不是那个只懂杀戮的怪物。”
“她可以软弱，可以害怕，可以后悔，但这些，都不代表她一无是处。”
“真正的‘强大’，不是被咒印推着往前冲，而是有勇气回头，面对自己。”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
董扶的声音压得更低，“在关键时刻，给她一个‘出手的理由’。”
“不是我们替她出手，而是让她自己，决定要站在哪一边。”
“只有当她主动选择，要保护某个人、要守住某段记忆、要拒绝再杀人时——”
“她的意志，才会真正转化成对抗咒印的力量。”
刘循听完，缓缓吐出一口气。
“您的意思是——”
“继续净化徐荣，不只是技术问题，更是‘她愿不愿意活下去’的问题。”
“对。”
董扶道，“我们能做的，是削弱咒印、提供支点、制造机会。”
“但最后那一步——”
“必须由她自己跨出去。”
“她要打败的，不是我们设下的敌人，而是她自己心里的那个‘恶魔’。”
刘循沉默了很久。
“我明白了。”
他抬头看向终端上的英雄牌图标，目光变得坚定，“那接下来，我会让李蒙，在暗海里，悄悄引导善良面的她。”
“让她，慢慢学会反抗邪恶面的自己。”
“很好。”
董扶道，“不过，有几点你要注意。”
“第一，李蒙的引导，必须极其隐蔽。”
“不能让咒印察觉到，有外力在‘煽动’她的善良面。”
“否则，它会直接切断暗海通道，甚至反向侵蚀李蒙。”
“第二，节奏要慢。”
“徐荣现在的精神状态，承受不了太激烈的刺激。”
“李蒙可以先从一些温和的记忆、温暖的片段开始，让她先‘想起自己是谁’。”
“等她的善良面稍微稳固一些，再逐步引导她，对邪恶面产生质疑。”
“第三——”
董扶顿了顿，“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无论过程多么艰难，你都不能替她做决定。”
“你可以给她方向，但不能替她走。”
“净化，不是我们把她‘修好’。”
“而是我们帮她，重新站起来，让她自己，把自己修好。”
刘循郑重地应了一声：“是。”
“我记住了。”
通讯器那头，董扶轻轻叹了口气：“小循。”
“您说。”
“这件事，对你来说，也不容易。”
董扶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柔和，“你要看着她在痛苦中挣扎，却不能伸手拉她一把。”
“你要让她自己站起来，却又不能在旁边替她扛。”
“你能做到吗？”
刘循沉默了片刻。
“……我必须做到。”
他缓缓道，“如果我现在心软，替她做了选择，她就算活下来，也只是一个被我们‘保护’的空壳。”
“她曾经，是一个有自己信念、有自己判断的战士。”
“我不想，把她变成一个只会听从指令的‘新傀儡’。”
“哪怕，是打着‘为她好’的旗号。”
通讯器那头安静了几秒。
“好。”
董扶道，“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和李蒙了。”
“我这边，会继续完善净化阵法，争取在她完成‘内心对抗’的那一刻，给出最强的外部支援。”
“记住——”
“我们能做的，是‘助她一臂之力’。”
“真正要打败邪恶面的，是她自己。”
“明白。”
刘循点头，结束了通讯。
石室里重新安静下来。
“主公……”
张松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那我们，现在就联系李蒙吗？”
“嗯。”
刘循抬手，轻轻按在胸口的英雄牌位置。
“李蒙。”
……
暗海深处。
黑色的海水无边无际，远处隐约有破碎的星光在闪烁。
李蒙的机械身体静静悬浮在暗海中，周围是一层层由他自己构建的“安全区”。
听到呼唤，他缓缓睁开眼。
“主公。”
“李蒙。”
刘循的声音，在暗海中回荡，“我和董军师商量过了，接下来，需要你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李蒙立刻挺直了身子：“请吩咐。”
“不是命令。”
刘循道，“是请求。”
他顿了顿，把董扶的建议，完整地说了一遍——
让李蒙在暗海中，悄悄引导善良面的徐荣，对抗邪恶面的徐荣；让她在记忆和情感的支撑下，重新找到自己的立场；最终，在关键时刻，让她自己，对邪恶面的“自己”，挥出那一拳。
暗海里，沉默了很久。
“……让她自己打败自己吗。”
李蒙低声重复了一遍，机械手指微微收紧。
“是。”
刘循道，“外部净化可以削弱咒印，但要彻底摆脱它，还得她自己站起来。”
“而你，是唯一能在暗海里，靠近她的人。”
“你最了解她。”
“你也，最有资格，站在她身边。”
李蒙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我会在暗海里，尽量避开咒印的注意，去接触善良面的主人。”
“先帮她找回记忆，再帮她，一点点认清那个‘邪恶的自己’。”
“但——”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最后那一步，我不会替她走。”
“我只会在旁边，告诉她：你可以的。”
“你不是一个人。”
刘循心中一暖。
“很好。”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李蒙想了想：“第一步，我会先从她最温柔、最安全的记忆入手。”
“比如，她小时候在董卓集团训练营里，第一次握枪的那天。”
“比如，她和张济一起训练、一起被骂、一起偷偷偷懒的那些片段。”
“我会在暗海中，把这些记忆，做成‘灯塔’。”
“让善良面的她，有地方可以靠岸。”
“第二步——”
他顿了顿，“我会慢慢让她看到，邪恶面的‘她’，是如何利用这些记忆，扭曲成杀戮的理由。”
“让她自己意识到：那不是‘真正的她’，只是被放大的阴影。”
“第三步，也是最后一步——”
李蒙深吸一口气，“在她的善良面足够稳固、邪恶面因为咒印松动而稍显虚弱的时候。”
“我会引导她，与邪恶面的自己，正面相对。”
“那时候——”
“我不会再说话。”
“我只会，站在她身后。”
“让她自己，挥出那一拳。”
刘循静静地听着。
“李蒙。”
“在。”
“谢谢你。”
李蒙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这是我该做的。”
“从她第一次把我召唤出来的时候起，我就已经决定——”
“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会站在她这边。”
“哪怕，她现在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
“那就麻烦你了。”
刘循道，“我会在外面，尽量帮你们争取时间。”
“一方面，继续配合董军师完善净化方案。”
“另一方面，我会盯着张宝和魏续，不让他们轻易察觉到暗海里的变化。”
“你在里面，引导她。”
“我在外面，护住你们。”
李蒙郑重地点头：“是。”
“主公。”
“嗯？”
“如果……”
李蒙犹豫了一下，“如果有一天，主人真的完全被邪恶面吞噬了。”
“你会怎么做？”
暗海里安静了一瞬。
“不会有那一天。”
刘循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因为在那之前——”
“我会先一步，把咒印和她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抹掉。”
李蒙：“……”
他愣了几秒，随即轻声笑了：“那就好。”
“有您这句话，我就更不能让那一天到来。”
“我会拼尽全力，让善良的她，站到最后。”
“哪怕——”
“她最后，会恨我。”
刘循沉默了一下：“她不会。”
“等她真正清醒的那一天，她会明白——”
“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让她，重新成为她自己。”
李蒙没有再说话。
他缓缓闭上眼，意识在暗海中扩散开去。
周围的黑色海水轻轻波动，仿佛在回应他的呼唤。
“主人。”
他在心底，轻声唤道。
“无论你现在是哪一个‘你’。”
“我都会找到你。”
“然后——”
“帮你，找到真正的自己。”
暗海深处，某一处黑暗的角落。
仿佛有一双疲惫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
那是善良面的徐荣。
她还很虚弱，还被邪恶面压得抬不起头。
但在无边的黑暗里，她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李蒙？”
她在心里，轻轻唤了一声。
没有回答。
只有一阵温柔的水流，从远处缓缓涌来，在她脚边轻轻打转。
像是在告诉她——
“别怕。”
“我在。”
“等你，准备好了。”
“我们一起，把那个‘坏坏的你’，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