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邕市西南郊，暗黑会盟地下据点。
通往主堡的合金通道里，灯光冷白而刺眼。墙壁上的能量管线闪着幽蓝的微光，像是某种冷血生物的血管。
“徐荣大人，您慢点……”
两名黑衣属下一左一右，搀扶着几乎站立不稳的徐荣，小心地往前挪。
寄居蟹装甲早已解除，露出她原本的模样——脸色苍白，嘴唇干裂，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那双曾经清澈的淡蓝色眼眸，此刻却被一层血丝和晦暗的阴影笼罩，眼神涣散，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她的步伐虚浮，每走一步，身体都会轻微地颤抖一下。
“头……好疼……”
她低声呢喃，声音沙哑而破碎。
“里面……有东西在……抓我的脑子……”
“徐荣大人？”
左边的属下忍不住回头，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徐荣没有回应。
她的视线，似乎完全没有聚焦在前方的通道上，而是盯着某个只有她自己才能看到的虚空角落。
——那里，有无数黑色的线条，正从她的意识深处伸出，像触手一样，死死缠住她的精神。
“闭嘴……”
她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危险。
“吵死了……”
两名属下一愣，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他们不知道，徐荣骂的，并不是他们。
而是——
在她脑海里，不断回响的另一个声音。
【……杀了他……撕碎他……你可以的……只要再一点……再一点……】
那声音低沉而诱惑，仿佛来自深渊，又仿佛来自她自己心底。
“闭嘴……”
徐荣抬手，用力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不是……那种人……”
“我不会……乱杀人……”
【你在骗谁？】
那个声音轻笑，带着一丝嘲讽。
【你已经杀了那么多。】
【你以为，你还能回头吗？】
“不……”
徐荣的身体猛地一震，脚步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扶稳她！”
右边的属下急忙用力托住她的手臂。
两人几乎是半抱着，才勉强把她扶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
“徐荣大人，我们先送您回房休息。”
“医疗室那边已经准备好——”
“不用。”
徐荣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短暂的清明。
“我只是……有点累。”
“回房。”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两名属下对视一眼，只能点头：“是。”
合金门在她面前缓缓滑开，露出里面略显冷硬的房间——
灰白的墙壁，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以及角落里一台简陋的医疗终端。
这里，是暗黑会盟给她安排的“房间”。
更像是一个高级一点的牢房。
“你们下去。”
徐荣走进房间，声音依旧有些发虚。
“没有我的命令，不准靠近。”
“是。”
两名属下躬身退下。
合金门“咔哒”一声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
房间里，只剩下徐荣一个人。
她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抬起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嗡——”
一阵轻微的刺痛，从她的太阳穴炸开，迅速扩散到整个大脑。
她闷哼一声，整个人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是……什么感觉……”
她的视线开始扭曲，房间里的灯光在她眼中变成一圈圈旋转的光晕。
天花板上，隐约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黑色五角形轮廓，五个角延伸出无数细小的黑线，像一张网，把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咒印……”
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它……在动……”
【当然在动。】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比之前更清晰。
【你以为，你今天遇到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武馆外围小队？】
【你以为，那只是一场普通的战斗？】
徐荣咬紧牙关：“闭嘴……”
【他们在算计你。】
那声音继续道，带着一丝兴奋。
【他们在试探你。】
【他们想从你身上，夺走属于我的东西。】
“……我的东西？”
徐荣喃喃重复。
“你是谁……”
【我是谁？】
那声音笑了。
【我就是你啊。】
【是你心底，最真实的那一部分。】
“胡说……”
徐荣的手，死死抓着床单，指节发白。
“我不会……那样……”
“我不会……只想着杀人……”
【你会。】
那声音冷冷地说。
【你以前，就这么做过。】
“我——”
她刚想反驳，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些画面——
火光。
爆炸声。
鲜血。
她站在一片废墟之中，手中握着武器，周围是倒下的敌人。
他们的脸，在记忆中模糊不清，只剩下一张张扭曲的表情。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恐。
【你忘了？】
那声音轻声道。
【这是你在董卓集团时，执行的一次‘清理任务’。】
【你亲手杀了那些人。】
【你没有犹豫。】
“不……那是……命令……”
徐荣的声音，开始发抖。
“我只是……执行命令……”
【命令？】
那声音轻笑。
【你以为，命令能成为你所有行为的借口吗？】
【你明明，也享受那种感觉。】
【你喜欢力量。】
【你喜欢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
【你只是不敢承认。】
“闭嘴——！！”
徐荣猛地坐起身，双手用力抱住自己的头。
“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不会……”
“我不会那样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细不可闻。
房间里，灯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她的影子，在墙上被拉得很长。
奇怪的是——
那道影子的头部，似乎比她本人的头，多了一对隐约的角。
而在影子的背后，一个巨大的黑色五角形轮廓，若隐若现。
……
与此同时。
据点某处隐蔽的监控室里。
刘循站在一面不起眼的合金墙前，指尖轻轻划过，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悄然打开，露出里面的屏幕。
屏幕上，正是徐荣房间的画面。
——当然，这不是暗黑会盟官方的监控。
而是他，利用自己对据点结构的熟悉，以及张松、法正的技术支持，悄悄接入的“私人线路”。
“她的状态，很不稳定。”
张松的机械身影，浮现在屏幕一角，看着画面里几乎蜷缩在床上的徐荣，语气凝重。
“咒印的侵蚀，比我们预想的还要严重。”
法正也出现在另一侧，目光沉静：“但另一方面——”
他指了指屏幕下方的能量曲线。
“咒印的结构，出现了明显的松动。”
屏幕上，一条原本平稳、僵硬的黑色曲线，此刻却像被什么力量干扰过一样，出现了几处明显的波动和缺口。
“这说明——”
刘循缓缓开口。
“星宿阵，起作用了。”
“武馆那边的计划，成功了第一步。”
张松的机械眼睛亮了一下：“也就是说，我们在她身上留下的那一道‘星光印记’，已经开始对咒印产生影响？”
“可以这么说。”
刘循的目光，紧紧盯着画面中的徐荣。
“星宿阵在她体内，刻下了一个反向的能量节点。”
“这个节点，暂时还不足以撼动整个咒印。”
“但它，就像一根楔子。”
“只要我们在后续的净化中，顺着这根楔子用力——”
“就有机会，把整个暗黑五角星咒印，从她体内撬出来。”
法正点点头：“现在的问题是——”
“在武馆那边，还没有研制出彻底的解决方案之前，我们这边，必须时刻盯着她。”
“一旦咒印因为这次松动，而产生更强烈的反扑——”
“她可能会出现精神彻底崩溃，甚至人格分裂的风险。”
刘循看着画面中，时而痛苦挣扎、时而喃喃自语的徐荣，眼神变得极其复杂。
“她现在，已经在精神分裂的边缘了。”
“一个，是原本的徐荣。”
“另一个，是被咒印放大的、充满破坏欲望的‘她’。”
“这两个意识，正在她体内，争夺主导权。”
张松低声道：“那我们，能做些什么？”
“暂时，什么也做不了。”
刘循缓缓吐出一口气。
“我们不能贸然再对她的精神施加外力。”
“否则，很可能会把她彻底推向崩溃的那一边。”
“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持续观察。”
“第二，等待。”
他说着，抬手在终端上轻点了几下。
“张松，帮我把她的实时数据，接入到一个独立的加密频道。”
“从现在开始，她的每一次能量波动、每一次情绪异常，都要记录下来。”
“法正，你帮我分析这些数据。”
“一旦发现咒印出现进一步的异常，或者她的精神状态有失控的迹象——”
“我们必须在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法正点头：“明白。”
“不过——”
他顿了顿，目光微微一沉。
“你也要小心。”
“张宝的眼线，遍布整个据点。”
“你这样频繁地调取与徐荣相关的数据，很容易引起怀疑。”
刘循的眼神，冷静下来。
“所以，我不会直接用‘公开权限’去看。”
“这些画面，都是通过我们自己布下的暗线获取的。”
“张宝那边，最多只会感觉到，网络里有一点‘异常流量’。”
“但只要我们控制好频率和范围——”
“他很难查到，源头在我这里。”
张松嘿嘿一笑：“这方面，就交给我吧。”
“我可以把我们的数据流，伪装成系统自检的冗余信息。”
“就算张宝亲自来查，也得费一番功夫。”
法正却没有放松：“话虽如此，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暗黑会盟内部，除了张宝，还有魏续。”
“魏续对能量波动的敏感度，不在你之下。”
“如果他察觉到，有人在暗中关注徐荣——”
“他一定会顺藤摸瓜。”
刘循点点头：“所以，我会把‘观察’这件事，做得更隐蔽。”
“不会长时间占用通道。”
“每次只截取几分钟的数据，然后断开。”
“中间，用大量的垃圾信息进行干扰。”
“让任何试图追踪的人，都以为这只是系统故障。”
他说着，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
徐荣已经不再挣扎。
她整个人蜷缩在床上，背对着镜头，看不清表情。
只能看到她的肩膀，还在微微颤抖。
“徐荣。”
刘循在心里，轻轻叫了一声。
“坚持住。”
“武馆那边，已经拿到了你的数据。”
“董军师、郭嘉、崔琰他们，正在想办法。”
“只要他们那边，找到真正的净化方案——”
“我就有机会，在这边，把你从咒印里拉出来。”
“在那之前——”
“我会一直盯着你。”
“不管是作为暗黑会盟的‘同僚’，还是作为……”
他顿了顿，没有说出后面的称呼。
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总之。”
“你不会，再一个人，和那个东西对抗。”
……
房间里。
徐荣缓缓抬起头。
她的眼神，比刚才清醒了一些。
但那股深入骨髓的疲惫，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刚刚的……是梦吗……”
她喃喃道。
“还是……”
她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指尖，触碰到一个微微隆起的地方。
那里，没有伤口。
却有一种奇怪的灼烧感。
“这里……”
她闭上眼，集中精神，试图内视。
下一刻，她的意识，仿佛沉入一片冰冷的海。
黑暗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整个人淹没。
而在这片黑暗的最深处，一枚巨大的黑色五角形印记，缓缓旋转。
五个角上，各有一颗猩红的光点，像五只冷漠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咒印。”
她在心中，默念。
就在这时——
黑色五角形的边缘，忽然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光。
那是一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星光。
它并不耀眼，却在无边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这是……”
徐荣的意识，微微一震。
“刚才战斗时……”
“那个阵法，留在我体内的东西？”
【别碰它。】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它的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安。
【那不是属于你的东西。】
【那是他们用来控制你的工具。】
“控制我？”
徐荣的意识，冷冷地回应。
“你以为，现在控制我的人，是他们吗？”
【……】
那声音沉默了一瞬。
【你在怀疑我？】
“我只是……”
徐荣缓缓道。
“开始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我。”
【我就是你。】
那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没有我，你根本活不到现在！】
【没有我，你早就死在董卓集团的实验室里了！】
“所以呢？”
徐荣的意识，异常平静。
“所以，我就该，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你吗？”
【你没有选择。】
那声音冷冷地说。
【你已经，离不开我了。】
“是吗……”
徐荣缓缓闭上眼。
她的意识，轻轻触碰了一下那道星光。
“嗡——！！”
一股刺痛，瞬间从接触点炸开。
黑色五角形咒印，猛地收缩。
无数黑色的线条，像被激怒的蛇一样，疯狂扭动。
【你在干什么？！】
那声音愤怒地咆哮。
【住手！！】
“我只是……”
徐荣咬紧牙关，任由那股刺痛，在意识深处扩散。
“想确认一件事。”
“我，是不是，还有机会。”
“摆脱你。”
【不可能！】
那声音嘶吼。
【你是属于我的！】
【你永远，都不可能摆脱我！！】
刺痛越来越强烈。
徐荣的意识，仿佛随时都会被撕碎。
就在这时——
那道微弱的星光，忽然亮了一下。
它没有扩张。
只是顽强地，在无边的黑暗中，保持着自己的存在。
“还没……完全消失……”
徐荣的意识，在剧痛中，露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
“那就说明——”
“他们说的，是真的。”
“我，还有机会。”
【闭嘴！！】
那声音彻底疯狂。
【你以为，他们会真的救你吗？】
【他们只是，想要你身上的力量！】
【他们只是，把你当成实验品！】
“也许吧。”
徐荣的意识，缓缓道。
“但至少——”
“他们，给了我一个选择。”
“而你，从来没有。”
【……】
那声音，第一次沉默了很久。
黑暗的海水中，只剩下咒印疯狂收缩、扭动的声音。
而那道星光，依旧顽强地，亮着。
……
监控室里。
刘循紧紧盯着屏幕。
屏幕上，徐荣的身体，忽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她的能量曲线，出现了一次极其剧烈的波动。
黑色的曲线，几乎要冲破屏幕的上限。
但就在最顶点的时候，一道细小的光点，从曲线的边缘闪现。
那是一道，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微光。
却清晰地，出现在刘循的眼中。
“那是——”
张松瞪大了眼睛。
“星宿阵残留的能量？”
“是她自己。”
刘循缓缓道。
“是她的意识，在和咒印对抗。”
“她在……拒绝被完全吞噬。”
法正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她的主观意识越清醒，我们后续的净化，就越容易成功。”
“但对她个人来说——”
“这意味着，她要承受比常人更痛苦的精神撕扯。”
刘循沉默了很久。
“这就是，她的选择。”
“她宁愿，在痛苦中保持清醒。”
“也不愿，在麻木中，被彻底控制。”
他说着，缓缓闭上眼。
“从现在开始。”
“我会把她的状态，当成首要观察目标。”
“武馆那边，还需要时间。”
“在他们拿出真正的净化方案之前——，我必须，保证她，不会在精神层面，彻底崩溃。”
“同时——”
他睁开眼，眼神变得极其冷静。
“也要小心，张宝的其他眼线。”
“魏续、李儒、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
“任何一个，发现我在暗中关注徐荣，都会带来不可预料的后果。”
张松道：“那我们就更要小心了。”
“我会把所有和徐荣相关的数据流，全部伪装成系统错误。”
“就算魏续真的察觉到什么，也只会以为，是咒印本身不稳定。”
法正补充道：“我会帮你分析每一次能量波动背后的意义。”
“一旦发现有外力介入的迹象——我们就立刻切断监控，甚至，主动制造一些‘事故’，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刘循点点头。
“好。”
“从现在起，我们的任务，有三个。”
“第一，盯紧徐荣。”
“第二，保护好自己。”
“第三——”
他看向屏幕上，那道依旧微微颤抖的身影。
“等待武馆那边的消息。”
“只要他们那边，传来净化方案的突破——我们这边，就可以，正式开始行动。”
“把她，从那个东西手里，抢回来。”
……
房间里。
徐荣缓缓睁开眼。
她的眼神，比之前更疲惫。
却也，更清醒了一些。
“刚才的……”
她喃喃道。
“是我自己吗……”
还是——另一个“我”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的头，比任何时候都要疼。
但心底深处，却有一丝微弱的火苗，顽强地燃烧着。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像是在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了，远处的一点光。
“我……”
她缓缓闭上眼。
“好像……”
“还没有，完全，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这一点小小的清醒，对整个战局来说，也许微不足道。
但对她个人来说——却是支撑她，继续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而在暗处。
刘循看着这一切，缓缓握紧了拳头。
“徐荣。”
“从现在开始，你的每一次挣扎，我都会看到。”
“你不会，再一个人，和那个东西对抗。”
“在武馆那边，找到真正的答案之前——我会一直盯着你。”
“不管是作为敌人，还是作为……”
他顿了顿，低声补完。
“……战友。”
监控屏幕上，徐荣的身影，渐渐安静下来。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平静。
真正的决战，还没有开启。而那枚，已经出现松动的暗黑五角星咒印。
在星光与黑暗的双重撕扯下，随时，都可能——彻底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