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石室中,唯有“定星盘”残片散发的银色光晕无声流转,映照着七具如同雕塑般凝固的金属傀儡,气氛诡异而肃穆。空气中残留着战斗的灵力波动与金属的焦糊气味,混合着古老尘封的气息。
影主调息片刻,压**内翻腾的气血与左肩寒意,目光灼灼地望向祭坛中央的残片。历经生死,目标近在咫尺。但他并未贸然上前,而是转向林浅,语气凝重:“林道长,方才连接残片,可曾感知到其他危险?收取此物,是否还需注意什么?”
林浅仍在平复意识中汹涌的信息碎片,闻言缓缓睁开眼,沙哑道:“残片内部控制枢纽已毁,仅存维持悬浮与散发净化光晕的基础功能。与地脉及外围部分警戒阵法尚有微弱联系,但核心封印已解。直接收取,应无大碍。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七具傀儡,“这些傀儡的动力核心并未彻底关闭,只是被强制休眠。一旦残片被取走,此地阵法彻底停止,它们可能重启,或引发其他未知变化。”
影主眉头微蹙,沉吟道:“也就是说,需在收取残片后,立刻离开,并做好应对傀儡或其他机关重启的准备。”
“正是。” 林浅点头,“源”的扫描也确认,傀儡体内的能量核心只是暂时沉寂,并未消散。残片似乎是维持此地某种平衡的关键。
“事不宜迟。” 影主不再犹豫,对林浅道,“劳烦林道长警戒,老夫这便收取残片。得手之后,我们立刻原路返回,与上面的人汇合,速离此地!”
林浅颔首,退至祭坛边缘,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七具傀儡和周围石壁。“源”的全方位感知提升到极限,监控着任何一丝能量波动。
影主深吸一口气,踏步上前,来到残片正下方。他并未直接用手去抓,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方非丝非革、质地奇特的黑色锦囊,锦囊表面绣着复杂的空间符文。只见他手掐法诀,口中念念有词,黑色锦囊无风自动,袋口张开,对准了上方的残片。
“收!”
一道柔和的吸力自锦囊口传出,笼罩向“定星盘”残片。残片微微一顿,停止了自转,表面流淌的银光似乎受到了吸引,向着锦囊方向偏移。但残片本身却仿佛有千钧之重,悬浮不动,与锦囊的吸力形成了僵持。
影主面色一肃,加大灵力输出,锦囊表面的空间符文逐一亮起,吸力骤增!同时,他左手凌空虚划,一个复杂的禁制符文成型,印向残片。
“嗡……”
残片终于轻轻一颤,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束缚,开始缓缓下降,银光内敛。下落过程中,其原本残缺的边缘,竟有点点微小的、如同星沙般的银色光点飘散而出,没入周围的虚空,仿佛最后的灵力在逸散。
数息之后,残片终于落入黑色锦囊之中。影主迅速收紧袋口,打上封印。锦囊鼓胀了一下,随即恢复原状,只是表面隐隐有银光流转。
就在残片被收走的刹那,异变突生!
整个祭坛,猛地一震!原本流转的银色光晕骤然熄灭!石室顶部的夜明石光芒也暗淡了大半!紧接着,那七具静立的傀儡,眼中熄灭的幽蓝火焰,竟同时“噗”地一声,重新点燃!虽然光芒比之前暗淡许多,且闪烁不定,但它们僵硬的躯体,已经开始发出“嘎吱嘎吱”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头颅缓缓转动,冰冷的“目光”再次锁定了祭坛上的两人!
不仅如此,祭坛基座下方,传来“轰隆隆”的沉闷声响,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机关正在启动!四周石壁上的防御符文也次第亮起,散发出危险的光芒!
“走!” 影主脸色一变,厉喝一声,将锦囊往怀中一塞,身形如电,向着来时的石门方向疾射!
林浅早有准备,几乎在影主动身的同时,也已启动“遗蜕”的极限速度,紧随其后!
两人如同两道幻影,掠过空旷的石室地面。身后,七具傀儡眼中的蓝焰已然稳定,发出低沉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咆哮,迈开沉重的步伐,开始追击!它们的速度虽然因能量不足而有所下降,但依旧不慢,而且沉重的脚步让整个石室都在震颤!
“轰!” 一杆长枪率先破空而来,带着凄厉的尖啸,钉在两人刚才落脚之处,将坚硬的青石地面炸开一个大坑!
紧接着,巨剑横扫,寒霜剑气纵横!更有两具傀儡张开金属手掌,掌心露出幽深的孔洞,炽热的红光开始凝聚——竟是类似法术炮击的远程攻击!
“左侧!” 林浅急喝,“源”已计算出最佳闪避路径。影主与她几乎心意相通,身形同时向左侧急闪,险险避过一道粗大的赤红光束和数道交叉的剑气。光束击中后方石壁,炸开一团烈焰,碎石飞溅。
距离石门还有不到十丈!但前方,一具身形最为高大、手持双刃战斧的傀儡,已拦在路中,战斧高举,带着开山裂石之势,狠狠劈下!封死了大部分闪避空间!
后有追兵,前有堵截!
“我来!” 影主眼中寒光一闪,此刻已不容退缩。他猛然停下脚步,反身,将乌木杖交于左手,右手在胸前急速结印,口中吐出艰涩的音节。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磅礴、更加古老威严的气势,自他佝偻的身躯中爆发出来!他周身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头顶隐隐有星光虚影浮现!
“律令:星陨!”
随着他一声低喝,结印的右手向着前方拦路的持斧傀儡,虚虚一按!
“轰隆——!!!”
并非真实的陨石,而是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撕裂空间的银色星光,自他掌心迸发,瞬息间跨越数丈距离,狠狠轰击在持斧傀儡的胸口!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只有一声低沉到极致的闷响。那持斧傀儡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胸口被星光击中的位置,那坚固无比的合金铠甲,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向内凹陷出一个清晰的掌印,裂痕如蛛网般瞬间蔓延全身!它眼中的蓝焰骤然熄灭,高举的战斧无力垂落,“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整个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向后仰倒,将地面砸得碎石乱飞!
一击!仅仅一击,便重创(或许是摧毁)了一具金丹期傀儡!但这显然消耗巨大,影主施展完后,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气息急剧衰落,身形摇晃,几乎站立不稳。
通道打开!林浅一把扶住影主,拖着他冲向已近在咫尺的石门!身后,剩余六具傀儡的追击已至,各种攻击眼看就要将两人淹没!
“嗖!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石门外的黑暗中射入!是影舞和“玄刺”!她们一直守在门外接应,听到内部巨大动静,果断冲入!
影舞双刺舞动如轮,化作一片寒光,将射向林浅和影主的数道寒霜剑气与赤红光束凌空击散!“玄刺”则身形急闪,手中直刀划出数道凄厉的弧光,狠狠斩在冲在最前一具傀儡的膝盖关节处!那里正是林浅之前指出的弱点之一!
“咔嚓!” 关节处的符文破碎,那傀儡一个踉跄,向前扑倒,暂时阻碍了后面的追兵。
“走!” 影舞厉喝,与“玄刺”一左一右,护着林浅和几乎虚脱的影主,冲出了石门,返身将厚重石门奋力合拢!
“轰!轰!轰!”
石门后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傀儡正在疯狂攻击石门。但这石门似乎也非凡品,异常坚固,暂时挡住了。
“快!离开地宫!” 影舞急促道。众人不敢停留,沿着来时的甬道,向着上方出口亡命狂奔。身后石门的撞击声渐渐微弱,最终消失,但谁也不敢保证那些傀儡会不会破门而出,或者地宫还有其他机关被触发。
一路无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和急促的脚步声在幽深的甬道中回响。来时花了近一炷香的路程,返回时只用了一半时间。当看到上方洞口透下的、虽然晦暗却令人心安的“天光”时,所有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依次攀上绳索,回到广场。阁楼上,李斯等人正焦急等待,见他们狼狈冲出,尤其是影主气息萎靡、被搀扶而出,皆是大惊。
“快!离开此地!阵法撑不了多久了!” 影主勉强开口,声音虚弱。
无需多言,众人立刻收拾,将那重伤的“玄刃”扶起,熄灭“九宫清心阵”,迅速离开这片废墟。来时小心翼翼,归时却是夺路而逃。直到离开那片建筑群数里,再也看不到那些飘荡的鬼影,众人才在一处相对背风的山坳停下,个个精疲力尽,惊魂未定。
影主服下数颗丹药,调息片刻,脸上才恢复一丝血色。他取出那黑色锦囊,并未打开,只是轻轻摩挲着,眼中闪过复杂难明之色,有激动,有疲惫,更有深沉的忧虑。
“残片已得。” 他看向李斯和林浅,缓缓道,“然此地凶险,远超预计。北邙之秘,恐非一残片可解。我等需尽快离开,寻一安全之地,再作计较。”
李斯点头,看向来路方向,那里被灰雾与诡影笼罩,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只是……来时锁链已断,归路已绝。该如何离开这北邙内层?”
此言一出,众人心头都是一沉。是啊,熔血裂谷上的锁链断了,他们被困在这绝地之中了。
影主沉默片刻,看向手中锦囊,又望向北邙山更深处那铅灰色的苍穹,缓缓道:“或许……并非只有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