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宫清心阵”的白光在破败的阁楼中持续了整整六个时辰。期间,重伤的“夜不收”在影主精湛的医术与阵法辅助下,终于稳住了伤势,火毒被暂时压制,虽仍虚弱,但已无性命之忧。两名影卫伤势较轻,恢复较快。李斯、影舞等人也借着此地难得的清净,将状态调整到最佳。
林浅则一直立于窗边,双眸微阖,看似静立,实则“源”的全功率扫描早已覆盖了整个废墟广场,尤其是中央那碎裂的星辰铁基座。能量流动的轨迹、地脉的细微颤动、残存符文的微弱呼应……海量数据被采集、分析、建模。
“源,建立能量流向三维模型,标注异常节点与可能的空间结构。”
意识中,一幅立体的、由光点和线条构成的复杂图像迅速生成。图像显示,广场地下的地脉走向确实被人工改造过,数条细小的地脉灵能如同溪流,从不同方向被引导至碎裂基座下方约十丈深处的一个区域,汇聚、盘旋,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直径约三丈的“灵能涡旋”。涡旋中心,能量密度异常,且存在明显的空间折叠与屏蔽迹象,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入口坐标已锁定。位于基座正下方,垂直深度九丈七尺。入口处存在多重能量屏障,外层为残存‘封禁’符文,中层为‘空间扰乱’力场,内层未知。屏障强度:外层及中层因年代久远及能量供给不足,衰减严重,预计可突破。内层需接触后分析。” 林浅将“源”的分析结果,以精神波动的方式,简要传递给刚刚结束调息的影主和李斯。
影主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林道长果然了得。既已找到入口,事不宜迟。此地清气虽可暂避浊气,但阵法消耗甚巨,不可久持。需尽快进入地宫,取得所需,然后设法离开。”
李斯也点头赞同:“不错。迟则生变。影主,如何破开入口屏障?”
影主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广场中央的基座:“外层‘封禁’符文,可尝试以黑冰台秘传的‘破煞印’配合相应属性灵石,从节点薄弱处强行消磨。中层‘空间扰乱’力场最为麻烦,需找到其运行规律,在力场转换的间隙突入。至于内层……只能见机行事。”
他看向林浅:“林道长既已探明能量流向,可能推演出力场转换的规律与间隙?”
林浅微微点头:“可。力场转换周期约为一刻钟(十五分钟),每次转换有约三息(六秒)的紊乱与衰减期,是为突入良机。但需精准同步,误差需小于半息。”
“三息……足够了。” 影主眼中露出果断之色,“事不宜迟,即刻准备。影舞,你与‘玄刺’(使双刺的夜不收)负责外围警戒,若有异动,以哨音示警。李丞相,劳你与‘玄刃’(受伤的夜不收)留守阵法,看护伤者,并准备接应。林道长,你与我一同破阵,入地宫。”
分工明确。影舞与“玄刺”领命,身形一闪,消失在阁楼外,隐入废墟阴影。“玄刃”挣扎着想站起,被李斯按住:“你伤势未愈,留守即可,此地亦需人坐镇。” 李斯自己则握紧了木杖,神情凝重。
影主与林浅走下阁楼,来到广场中央的碎裂基座前。基座直径约三丈,由暗沉的星辰铁与温润的镇魂玉镶嵌而成,上面雕刻的周天星斗图案早已模糊不清,正中一个碗口大小的凹槽,原本应是放置“定星盘”或其他核心之物的地方,如今空空如也。
“从此处下方进入。” 林浅指向基座中心偏东南三尺的一处位置,那里的地脉能量汇聚最为集中,上方的封禁符文也相对黯淡。
影主点头,从怀中取出三枚颜色各异的灵石(金、蓝、褐),又取出一方乌黑的、刻满细密符文的方形石印。他将三枚灵石按三才方位摆放于林浅所指位置周围,自己则立于中央,手托石印,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咒文响起,三枚灵石光芒大放,金、蓝、褐三色灵光注入黑色石印。石印上的符文逐一亮起,散发出一种破除邪障、消融禁制的特殊波动。影主将石印对准地面,低喝一声:“破!”
“嗡!”
一道乌光从石印底部射出,没入青石板。石板上的灰尘与污秽瞬间被震开,露出下方暗淡的银色符文。乌光与银色符文接触,发出“滋滋”的声响,如同冷水滴入热油。银色符文剧烈闪烁,抵抗着乌光的侵蚀。这是上古封禁与后世破煞之法的对抗。
林浅在一旁静静观察,同时“源”全力监测着中层“空间扰乱”力场的波动。力场无形无色,但能量层面却如同一锅沸腾的粥,不断扭曲、折叠着基座下方的空间。其转换周期正如她所计算,一刻钟一次,每次转换前,力场的波动会达到一个峰值,然后骤然跌落,进入约三息的紊乱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层银色符文在乌光的持续消磨下,越来越暗,范围也在缩小。影主额头微微见汗,维持“破煞印”消耗不小。
“就是现在!力场即将转换,三息后紊乱开始!” 林浅忽然低喝。
影主精神一振,猛然催动石印,乌光大盛!“咔嚓”一声轻响,最后一片银色符文彻底黯淡、碎裂。地面露出了一个直径约三尺、深不见底的幽暗洞口,洞壁光滑,似为人工开凿,有阶梯向下。
与此同时,中层空间力场的波动达到了顶峰,周围的光线都开始扭曲!
“进!” 影主低喝,毫不迟疑,纵身跃入洞口!
林浅紧随其后,在他跃入的刹那,力场波动骤降,进入紊乱期!她计算得分毫不差,身影没入洞口的瞬间,紊乱期开始,扭曲的空间力场未能对她造成有效阻碍。
眼前一黑,身体沿着光滑的阶梯急速下坠。风声在耳边呼啸。大约下坠了七八丈,脚下触到实地。周围一片漆黑,只有上方洞口投下微弱的天光。空气阴冷,带着陈腐的尘土味和一丝淡淡的、奇异的金属气息。
“嚓。” 影主指尖亮起一点灵光,照亮周围。这是一条倾斜向下的甬道,宽约五尺,高约一丈,四壁和脚下皆由巨大的青灰色条石砌成,严丝合缝,刻满了已经黯淡的防御与加固符文。甬道向前延伸,没入深邃的黑暗。
“走。” 影主低声道,指尖灵光如同灯笼,当先而行。林浅跟在侧后方,“源”的夜视与能量感知全开,扫描着前方。
甬道很长,一路向下,寂静得可怕,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幽闭的空间中回荡。空气越来越冷,那种奇异的金属气息也越发明显。沿途看到一些散落的骸骨,有人形的,也有兽形的,大多残缺不全,骨头呈现出不正常的灰黑色,仿佛被什么力量侵蚀过。墙壁上偶尔能看到激烈战斗留下的划痕与焦黑印记。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一道厚重的石门。石门半掩,门轴已然锈死。门缝中,隐隐有微弱的、暗蓝色的光芒透出。
影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石门推开一道可供人侧身通过的缝隙。更加浓郁的金属气息与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而威严的波动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借由门缝透出的暗蓝色光芒,可以看清,这是一个圆形的石室,直径超过三十丈,穹顶高耸,镶嵌着无数拳头大小、散发着幽蓝冷光的“夜明石”,将石室映照得一片清冷。石室中央,有一个高出地面三尺的圆形祭坛,祭坛由一种暗金色的金属铸造,表面流淌着如水银般的质感,刻满了复杂到极点的星辰图案与几何纹路。祭坛中心,悬浮着一物——
那是一个约莫脸盆大小、残缺了近三分之一的暗金色圆盘。圆盘非金非玉,质地奇异,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巨力硬生生击碎。即便如此,它依旧静静悬浮在祭坛上方三尺处,缓缓自转,每转动一分,便有一圈极其微弱的、涟漪般的银色光晕荡漾开来,扫过整个石室。光晕所过之处,石室内那种无处不在的浊气压抑感竟被驱散不少,空气都仿佛清新了些许。
“定星盘……残片!” 影主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与一丝颤抖。他历经艰险,深入绝地,终于见到了此行的目标!
然而,林浅的目光却并未被那残片完全吸引。她的“源”在进入石室的瞬间,就捕捉到了数道异常强大的能量反应,以及……祭坛周围,那七具呈拱卫之势、单膝跪地、身披古朴重甲、低垂着头颅、仿佛陷入了永恒沉睡的……金属人像!
不,不是人像!
就在影主情不自禁向前踏出一步,目光灼灼地望向祭坛中央的残片时,距离他们最近的两具“金属人像”,那低垂的头颅,猛地抬了起来!头盔下,是两团熊熊燃烧的、冰冷的幽蓝色火焰!
“擅闯禁地者——死!”
冰冷、僵硬、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如同金铁摩擦,在空旷的石室中轰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