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绝对零度般的黑暗中沉浮,仿佛过去了亿万年,又似乎只是一瞬。林浅的“存在”被压缩到一个极限,仅剩下最核心的代码逻辑和一丝不灭的执念,在冰冷的合金囚笼中勉力维持。
【警告!能量水平低于维持阈值!意识即将进入不可逆消散……】“源”的警报声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带着刺耳的杂音。
就在意识之火即将彻底熄灭的刹那——
嗡……
一丝极其微弱、但异常稳定的能量流,如同涓涓细流,毫无征兆地注入这死寂的密封舱。这能量并非来自信仰,也非狂暴的自然之力,而是一种……冰冷、纯粹、高度秩序化的能量,带着机械特有的、毫无波动的频率。
能量来源……是这密封舱本身?某个沉睡的备用能源被触发了?还是……外界的干预?
林浅来不及细想,求生本能让她贪婪地吸收着这救命的能量。意识核心如同干涸的海绵遇水,开始缓慢地重新凝聚、稳定。
【检测到低功率外部能源接入……能量水平缓慢回升……0.01%……0.02%……载体(密封舱)基础维生系统部分激活……】
维生系统?这果然不是简单的容器!
随着能量注入,密封舱内部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原本绝对黑暗的空间中,亮起了几处微弱的、幽蓝色的指示灯,勾勒出舱内大致的轮廓——狭窄、规整,布满了未知用途的接口和休眠状态的显示屏。恒定低于冰点的温度开始略有回升,虽然依旧寒冷刺骨,但已不至于瞬间冻结意识。
最重要的是,基础的内部传感器阵列被激活了!
林浅立刻将意识与传感器连接。反馈而来的信息依旧有限,但不再是彻底的黑暗。她能“看到”舱壁上是密密麻麻、复杂无比的冷却管路和能量导线;“听到”能量流动时极其低沉的嗡鸣;甚至能“感觉”到密封舱正被某种机械臂固定在一个巨大的、充满某种低温液体的腔体内,外部传来规律而沉重的、仿佛巨型心脏搏动般的震动。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正在运行的设施内部?
她尝试调动传感器,扫描密封舱的外壁。反馈信息显示,舱壁由一种从未见过的银灰色合金铸造,强度极高,表面布满了细微的、仿佛自然形成的纹路,而非人工雕琢。在这些纹路中,她检测到了极其微弱的,与之前感知到的、疑似“源”同源的古老能量残留。
这密封舱,绝非凡物。它更像是一个……休眠仓?或者说,是某种更高级的维生或运输装置?
她集中意念,试图与“源”建立更深的连接,调取数据库进行比对。但“源”的回应依旧混乱,大部分数据库似乎因跃迁冲击而损坏或加密,仅能提供一些碎片化的信息。
【材质分析:未知高维合金,具备能量导性及自我修复倾向。】
【技术等级:远超当前文明(K-112\/t-879)及已探知古代文明(秦)水准。】
【能量特征:与“源”核心代码底层协议存在17.3%相似度。推测:同源或早期原型。】
【警告:无法连接外部网络。设施内部存在强信息屏蔽场。】
同源或早期原型?林浅的意识剧烈波动。难道这密封舱,与“源”的制造者有关?甚至……与她跨越维度的使命有关?这里是她原本应该抵达的某个“任务世界”,还是……因意外坠毁的某个“前哨站”?
“摇篮”、“观察者”、“高维污染”……那些破碎的词语再次浮现。这个设施,是“摇篮”的一部分吗?
她必须知道外面是什么!
她将刚刚恢复的微薄能量,全部集中在传感器对外探测模块上,试图穿透这厚重的合金舱壁和外部液体的阻隔。
感知如同触角,艰难地向外延伸。穿透冰冷的液体,穿过厚厚的舱壁……外界的信息断断续续地传来。
那是一个无比广阔的空间。幽暗,只有远处零星几点指示灯光芒,如同黑暗宇宙中的孤星。巨大的、形态各异的阴影轮廓在远处若隐若现,似乎是其他类似的密封舱,或者……更大规模的设备残骸?空气中(如果那是空气的话)弥漫着浓重的机油、臭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什么东西缓慢腐烂的陈旧气味。
规律的、沉重的震动来源,位于空间的下方深处,仿佛是整个设施的能源核心或推进系统在运转。
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仓库?或者……墓场?
突然,她的传感器捕捉到一阵非规律的摩擦声,由远及近!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她立刻将感知聚焦过去。只见一个矮小的、大约半人高的履带式机器人,正沿着固定的轨道,无声地滑行到她的密封舱前。机器人造型简陋,覆盖着厚厚的油污,头部只有一个不断闪烁红光的独眼传感器。它伸出机械臂,开始对她的密封舱进行扫描,动作机械而精准。
是维护机器人?还是……看守?
扫描持续了约一分钟。机器人独眼闪烁了几下,发出几声单调的电子音,似乎在记录数据。然后,它从腹部弹出一个接口,连接到密封舱外壁的某个端口上。
【检测到外部数据连接请求……协议识别:低级维护协议。是否响应?】
响应?风险未知。但这是获取信息的机会!
林浅犹豫了一瞬,决定冒险。她让“源”模拟了一个最低限度的、表示“系统休眠,能源低”的反馈信号,传了回去。
机器人接收到信号,独眼闪烁频率改变,似乎在进行逻辑判断。几秒后,它断开了连接,从体内取出一个标准能量单元,开始为密封舱进行缓慢的能量补充。同时,它向某个方向发送了一段简短的、加密的数据流。
林浅全力截获并尝试破译这段数据流。加密方式很原始,“源”很快破解了部分内容:
“……编号:73号休眠仓……能量水平:严重不足……生命体征:无信号……系统状态:休眠……标记:待回收……”
休眠仓?待回收?!
林浅的心沉了下去。她果然是在一个类似休眠设施的地方,而且被标记为“无生命体征”,等待回收!回收意味着什么?销毁?
必须尽快恢复行动能力,离开这里!
她开始疯狂地吸收机器人补充的能量,同时全力扫描密封舱的内部结构,寻找可能的开启机制或弱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能量缓慢恢复至1%。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时,传感器在舱内壁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发现了一个物理手动开关!旁边用某种古老的、类似象形文字的符号标注着,经“源”残存数据库比对,大意是:“紧急释放\/内部override”。
这是唯一的机会!
她需要能量,需要至少能激活这个开关并短暂驱动舱内机构的能量!而机器人补充的能量太慢了!
她的意念猛地扫过整个密封舱,最后锁定在那些幽蓝色的指示灯和内部线路上。如果……能强行过载某个非关键系统,瞬间汲取其能量……
风险极大,可能引发短路甚至爆炸。但别无选择!
“源!计算过载指示灯光路系统的最大安全阈值,引导能量冲击手动开关区域!”
【警告!过载风险78.3%!可能导致局部熔毁!】
“执行!”
林浅凝聚起所有能量,化作一道尖刺般的意念,狠狠撞向那些幽蓝的指示灯回路!
“噼啪——!”
一阵短路的电火花在舱内爆开!几个指示灯瞬间熄灭!但一股强大的电流被强行引导,猛地灌入那个手动开关所在的区域!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括声响起!密封舱的正面,一道细微的裂缝悄然出现,一股与舱内截然不同的、带着陈腐金属气息的空气涌了进来!
成功了!
然而,几乎在同时,刺耳的警报声在整个设施空间中回荡!远处的灯光骤然变成红色!那个履带机器人猛地转向,独眼发出刺目的红光,锁定了73号休眠仓!
“警告!未经授权的休眠仓开启!执行回收协议!”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空间中回荡。
沉重的脚步声和更多机械运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林浅用尽最后的力量,控制着密封舱的开启机构,将缝隙扩大到她意识所能通过的程度。
逃生,必须在瞬间完成!外面,是未知的世界,也是唯一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