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回廊”的阴冷与死寂被甩在身后,“夜影”如同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撤离了齿轮要塞的阴影区域。她没有直接返回与薇拉约定的矿洞,而是绕了一个大圈,确认没有追踪后,朝着记忆中锈镇的大致方向潜行。
数日的跋涉,穿越辐射废土和变异生物盘踞的荒野。新躯壳的强大性能让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高效、更隐蔽。但越是靠近锈镇曾经的势力范围,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感就越发明显。废弃的哨塔有被近期加固的痕迹,道路上出现了新的车辙印,甚至偶尔能发现小规模战斗留下的弹壳和能量灼烧的痕迹。
齿轮要塞的报复,或者至少是高压态势,已经蔓延到了这里。
她在一个能够俯瞰锈镇新址(一处更隐蔽的山谷)的高地上潜伏下来,传感器远远地扫描着那片灯火稀疏的聚落。防御工事明显加强了,巡逻队的人数和时间都增加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警惕。
她没有贸然接触,而是激活了一个极其微弱、特定频段的短波信号发射器——这是她、螺栓和老猫之间约定的、仅在极端紧急情况下使用的联络方式。信号内容简短加密:“破烂,存活,外围,安全?”
信号发出后,她彻底静默,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耐心等待。
几个小时过去,就在她准备放弃,认为锈镇可能已转移或遭遇不测时,传感器捕捉到了一个微弱的、定向回复信号!来源是山谷深处一个隐蔽的岩缝。
“坐标安全。老地方。独自来。小心尾巴。”
是螺栓的声音!虽然经过加密处理,但那种粗粝的质感没变。
“夜影”心中微微一定。锈镇还在,而且保持着基本的警惕。她仔细侦查了路线,确认没有埋伏后,如同夜色中的一道轻烟,向着回复信号指示的坐标潜去。
那是一个位于山谷深处、被藤蔓和碎石巧妙掩盖的狭窄洞口。进入后,是一条向下的、人工开凿的隧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带有观察孔的金属门。
“夜影”在门前停下,发出约定的敲击节奏。
观察孔滑开,一双警惕的眼睛扫了出来,在看到“夜影”全新、充满力量感的幽暗躯壳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破烂?!是你?!你这身……”螺栓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带着浓浓的困惑和警惕。眼前的机械体与记忆中那个残破的tx-7天差地别。
“是我。发生了很多事。”“夜影”的合成音响起,虽然音色变了,但那种冷静的语调让螺栓迅速确认了身份。
门轴发出沉重的摩擦声,缓缓打开。螺栓端着步枪出现在门口,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沧桑,脸上多了一道新疤,但眼神依旧锐利。他上下打量着“夜影”,咂了咂嘴:“妈的……你这是鸟枪换炮啊?不对,是破铜烂铁换成了……这他娘的是什么玩意儿?”
“说来话长。老猫和铁砧呢?” “夜影”走进门内。里面是一个不大的安全屋,点着应急灯,堆放着物资。
“老猫在下面主持大局,现在情况紧张,要塞的狗腿子活动越来越频繁。铁砧……”螺栓的声音低沉下去,“上次遭遇战,为了掩护撤退,没了。”
安全屋内一阵沉默。铁砧,那个痴迷技术、称她为“大神”的年轻人,也倒在了这片废土上。
“节哀。”“夜影”说道,声音依旧平稳,但传感器光芒微微闪烁。
“废土上,每天都有人死。”螺栓抹了把脸,挥去伤感,眼神重新变得坚硬,“说说你吧,怎么回事?这身行头,还有前阵子东南边搞出的大动静,跟你有关?”
“夜影”简要将离开锈镇后的经历告知:遭遇独行客、发现薇拉、潜入前哨站获取情报、更换新躯壳、以及侦察“深渊回廊”的发现。她隐去了“源”和自身来历的核心秘密,但透露了“熔炉”的威胁和齿轮要塞即将在核心区进行关键实验的情报。
螺栓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吐出一口气:“好家伙……你这段日子过得可真够本……‘熔炉’……工造主真是疯了!”他脸色凝重起来,“所以你这次回来,是想联合我们,干票更大的?”
“情报共享,必要时协同行动。”“夜影”纠正道,“目标是破坏‘熔炉’实验。但强攻要塞核心是自杀。我需要锈镇的力量,在外围制造混乱,牵制要塞兵力,为我潜入创造机会。”
螺栓沉吟片刻:“这事太大了,我得和老猫商量。”他按下内部通讯器,低声说了几句。
不久,安全屋另一端的暗门打开,老猫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更加苍老,鬓角全白,但那双机械义眼依旧冷静如初。他先是仔细打量了“夜影”的新形态,目光尤其在那些流畅的装甲线条和幽银的传感器上停留许久。
“难以置信的进化……”老猫的声音沙哑,“你说的情况,螺栓都告诉我了。‘熔炉’的威胁,我们也有所察觉,近几个月要塞的物资调动和防御升级很不寻常。”
他走到简陋的桌子前,摊开一张手绘的周边地图:“牵制要塞兵力,可以。我们熟悉地形,可以组织几次针对性的骚扰袭击,打击他们的外围哨站和补给线,足够让他们紧张一阵子。但最多只能争取到很有限的时间窗口,而且会让我们彻底暴露,面临灭顶之灾。”
他抬起眼,直视“夜影”的传感器:“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结果,赌上整个锈镇的存亡,代价太大。我需要更确切的把握。你潜入核心后,具体计划是什么?成功几率有多少?失败后,我们如何撤退?”
老猫的问题尖锐而实际,这是作为领导者必须考虑的。
“我的目标是利用‘熔炉’能量不稳定期,进行内部破坏。具体方案需根据实时情况调整。成功率无法精确计算,但这是目前已知的唯一机会。”“夜影”回答得同样直接,“至于撤退……没有万全计划。成功,要塞必乱,你们可趁乱转移或扩大生存空间。失败,我会尽可能引爆炸药,制造更大混乱,为你们撤离创造机会。这是赌注。”
安全屋内再次陷入沉默。赌上一切,去博一个渺茫的机会。
良久,老猫缓缓开口:“锈镇能存在到今天,不是因为躲藏,而是因为该拼命的时候,绝不退缩。”他看向螺栓,“通知下去,启动‘蜂群’计划,让所有能动的小队做好准备,听候指令。”
螺栓重重点头,眼中燃起战意:“明白!”
老猫最后看向“夜影”:“我们会为你创造机会。但记住,机会只有一次。而且,我们不会无条件送死。行动开始前,我们需要你共享更多关于要塞核心区防御的情报,尤其是那条‘幽灵路径’的详细地图和盲区时间。”
“可以。”“夜影”爽快答应。这是公平的交易。
“另外,”老猫的义眼红光微闪,“你那个新朋友……薇拉。她可靠吗?她的技术来源是哪里?”
“目前可信。技术来源存疑,但与我们的利益暂时一致。” “夜影”回答谨慎。
“保持警惕。”老猫意味深长地说,“废土上,最危险的往往不是明处的敌人。行动时间定在什么时候?”
“十五天后,月缺之夜。那是‘熔炉’下一次能量波动的预估窗口期。”
“十五天……足够了。”老猫深吸一口气,“那就这么定了。锈镇,会再次为你敲响战鼓。”
短暂的联盟,再次达成。这一次,不再是拯救一个村庄,而是挑战笼罩整个废土的阴影。希望依旧渺茫,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锈镇的回响,将成为刺向“熔炉”心脏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