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一那一声冰冷而充满讥讽的轻笑，在晨曦微光下的废墟中响起时，空气仿佛都为之凝固。
卫炎猛地抬头，那张因气血攻心而涨成猪肝色的脸，充满了震惊与不解。
他看向林玄一，不明白在这个所有希望都已破灭，自己即将沦为阶下囚的时刻，这位林大师为何还能笑得出来。
“林大师”卫炎的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苦涩。
林玄一却并未看他，她那双深邃的眼眸，缓缓抬起，望向了天空。
“想伤害我？”
“你也配？”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自语。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数辆印着第九处特殊标志的黑色装甲车，冲破了外围警戒线，直接停在了厂房门口。
车门打开，一群身穿黑色制服，面容冷峻，手臂上戴着“纪律”袖标的第九处成员鱼贯而出。
为首的是一名国字脸中年人，眼神锐利如鹰，他看都没看满地的狼藉与那些劫后余生的幸存者，目光直接锁定了卫炎。
“卫队长，根据第九处纪律条例，我们奉命前来押解你回总部接受审查，请你配合！”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如同冰冷的机器。
卫炎的队员们见状，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脸上写满了不甘与愤怒，死死地挡在卫炎身前。
“都让开！”卫炎脱力地嘶吼道“执行命令！”
“队长！”
“我再说一遍，让开！”
在卫炎赤红双眼的逼视下，队员们最终还是屈辱地、缓缓地让开了一条路。
“小炎。”
黄泽谦上前，拉住了伤痕累累的卫炎。
“没事的，哥，大不了我们就回家继承家产。”
卫炎此话一出，方才誓死挡在卫炎前面的队员都气笑了，怎么忘了他们的队长还是富二代。
国字脸中年人走上前，拿出了一副由特殊合金打造的镣铐。
就在他即将铐住卫炎双手的瞬间。
“等等。”
林玄一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她缓缓走到卫炎身边，从他那已经破烂不堪的战术背心里，取出了一个纽扣大小，却在不断闪烁着微光的设备。
那是卫炎在行动前，苏小米悄悄塞给他的，一个集高清摄录、信号屏蔽与微型数据储存功能于一体的特制记录仪。
“证据，在这里。”
林玄一将记录仪捏在指尖，平静地看向那位国字脸纪律官，淡淡地说道：“带他回去可以，但这个东西，必须和他一起，出现在审判庭上。”
“还有，告诉那个要给卫炎定罪的人。”
林玄一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
三小时后。
第九处，总部，最高军事审判庭。
这里庄严肃穆，冰冷的合金墙壁上，铭刻着“忠诚、荣誉、使命”六个大字，每一个字都仿佛是用鲜血铸就。
审判庭内，座无虚席。
第九处所有在京的中高层领导，几乎全部到场。
审判席的正中央，坐着代理总指挥周振。
他脸色阴沉，眼神中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与一丝不易察脱的快意。
而在他的身旁，坐着便是刚刚结束外出任务，紧急赶回的第九处的龙卫国。
卫炎身穿囚服，被两名纪律官押在被告席上。
他面无表情，但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慌乱。
“卫炎，你可知罪？！”周振的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卫炎抬起头，目光直视周振，声音嘶哑却坚定：“报告周总，我不知道犯了什么罪？”
周振勃然大怒“违抗军令，擅自行动，攻击友邦企业，造成极其恶劣的国际影响！桩桩件件，铁证如山，你还敢说你无罪？”
“我救了几百条人命，他们即将被焚烧协议活活烧死，这是不是事实？”卫炎异常平静的说道。
“一群被洗脑的弱智，他们的证词根本不足为信。”周振冷笑，“万法归宗集团已经提交了最严厉的抗议，上层的压力，你担得起吗？”
“他们那是贼喊捉贼！”
“够了，我只相信证据和程序。卫炎，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卫炎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跟周振说再多也无用。
龙卫国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浑浊却又锐利无比的眼睛，扫了卫炎一眼，又看了一眼周振，淡淡地开口：“周振，你未免太过于决断了。”
周振脸色一僵，但龙卫国的积威太重，他不敢反驳，只能一个劲的点头。
“我有证据。”卫炎睁开了眼睛，沉声道“请求当庭播放我在行动前，携带的现场影像记录。”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周振的脸色更是瞬间一变！
他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卫炎竟然还留了后手！
龙卫国眼中精光一闪，颔首道：“准！”
技术人员将那个微型记录仪连接到了审判庭的主屏幕上。
随着一阵轻微的电流声，一段经过苏小米特殊加密和优化的影像，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画面一开始，是卫炎带领队员们冲入工厂的惨烈搏杀。
紧接着，镜头转向了那些玻璃囚笼中，一张张绝望、麻木的脸。
当画面切换到能源车间，那座由无数扭曲肢体和怨魂堆砌而成的血肉熔炉出现时，整个审判庭内，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即便是见惯了腥风血雨的第九处高层，也被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震撼得头皮发麻。
“焚烧协议启动倒计时：10、9、8……”
冰冷的电子音，伴随着熔炉下方即将喷射的烈焰，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最后，画面定格在了林玄一那清冷绝美的身影上，她一剑斩出，星光破空，熔炉崩碎！
影像到此结束。
所有人都被画面中的内容，冲击得说不出话来。
那座血肉熔炉，那些即将被焚烧的人，这一切，太过于触目惊心。
“啪”
一声巨响，龙卫国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周振！”
龙卫国的声音如同炸雷，他双目赤红，指着周振的鼻子，怒斥道：“这就是你口中手续合法的生物科技园区？这就是你口中精神失常的幸存者？如果卫炎撤退了，这几百条人命，这滔天的罪孽，谁来背？”
“你告诉我！”
这一声怒吼，震得整个审判庭都在嗡嗡作响。
周振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证据会如此确凿，场面会如此惨烈！
他嘴唇哆嗦着，强行辩解道：“龙……龙总，我……我事先也不知情……我只是按照程序办事！卫炎违抗命令是事实！万法归宗集团那边……”
“我去tm的万法归宗！”龙卫国直接爆了粗口“一个被我们第九处重点关注的企业，比我们几百个同胞的命还重要？我们第九处，什么时候成了给这帮杂碎看门护院的狗了？”
周振被骂得狗血淋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但他攥紧了拳头，咬牙坚持道：“就算如此，程序就是程序，纪律就是纪律！卫炎违抗军令，酿成严重纠纷，这个责任，他必须承担！否则，我第九处的军法何在？我建议，重判卫炎！以儆效尤！”
他这是要破罐子破摔，用“程序正义”这最后一块遮羞布，来强行压下这件事！
龙卫国气得浑身发抖，他知道周振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如果对方死咬着程序不放，即便是他，也很难在规则内完美地保下卫炎。
就在审判庭的气氛僵持到极点，连龙卫国都感到棘手无比的时候——
“嗡……嗡……”
一阵特殊的加密通讯震动声，突兀地在周振的身上响起。
周振愣了一下，当他看清来电显示上那个只有一个特殊代号，没有任何号码的来电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号码，来自于一个他绝对、绝对得罪不起的人。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走到一旁的隔音间，接通了电话。
没有人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
短短十几秒后，周振失魂落魄地从隔音间里走出来，那张脸，已经没有一丝血色，煞白如纸。
龙卫国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皱眉道：“周振，怎么了？”
周振身体一个激灵，仿佛刚从噩梦中惊醒。
他踉踉跄跄地走回审判席，再也不敢看龙卫国和卫炎一眼，只是用颤抖的声音，对着话筒说道：
“关于卫炎一案，我，我刚才考虑得有些片面。鉴于案情特殊，且卫炎同志确实在客观上拯救了大量人命，功过相抵。”
“我提议，此事不再追究。对卫炎同志的处理意见，改为无限期带薪休假，等待后续安排。”
话音一落，全场死寂。
这，这180度的大转弯，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一秒还喊着要重判，后一秒就成了带薪休假？
所有人都懵了。
龙卫国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困惑，他以为是自己的哪位老战友在背后发力了，可转念一想，谁能一个电话，就把周振吓成这个样子？
卫炎自己，更是满头雾水，他完全搞不清楚，这突如其来的转机，到底从何而来。
京城，一处不对外公开的疗养院深处。
玄宸半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已经平稳了许多。他的床边，一名身穿黑色中山装，气息渊渟岳峙的中年人，正恭敬地低着头。
“主人，按照您的意思，已经通过红墙那边的加密线路，他们暗示过了。”
“他很聪明，知道该怎么做。”
玄宸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翻看着手中一份刚刚送来的，关于人才工厂事件的绝密简报。
他缓缓合上简报，淡淡地开口。
“师父的人，”
“谁也不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