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只在门缝里出现了一秒,就消失了。
我整个人的血液像是瞬间凝固了。
是谁?
这个房间里,除了我和昏迷的陈默,以及地上的尸体,不可能有第四个人!
难道是外面的人?不可能,合金闸门把这里封得像个铁罐头,就算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那么……
一个让我脊背发凉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我慢慢地站起身,手里紧紧攥着那把沾满血的匕首,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朝着浴室门口走去。
我的心跳得很快,但我的动作却很慢,每一步都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微弱的应急灯光闪烁着红光,将整个房间映照得如同地狱。
我贴在门边,侧耳倾听。
什么声音都没有。
刚才那一眼,难道是我的错觉?因为精神太紧张,出现了幻觉?
我否定了这个想法。我自己的状态我自己清楚,就算再疲惫,也绝不可能出现这么真实的幻觉。
那双眼睛,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将浴室门拉开!
客厅里空空如也。
“入殓师”的尸体还躺在地上,我用沙发给陈默搭的掩体也完好无损。
一切都没有变化。
我握着匕首,小心翼翼地走出浴室,像一头警惕的狼,审视着自己领地里的每一寸角落。
我走到那个掩体旁,轻轻拨开上面的床垫。
陈默还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似乎根本没有动过。
我死死地盯着他的脸。
是他,没错。那张熟悉的,写满坚毅的脸,就算现在布满了伤痕,我也绝不会认错。
可是,刚才那双眼睛……
我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
我伸出手,轻轻地推了推他。
“陈默?陈默,醒醒!”
他没有任何反应。
我又加大了点力气,摇晃着他的肩膀。
“陈默!”
他的眼皮动了一下,似乎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我心里一喜,看来他真的只是伤得太重,昏过去了。
“陈默,你怎么样?能听到我说话吗?”我继续喊他。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嘴唇蠕动了几下,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水……”
他渴了!
我立刻站起身,跑到吧台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刚才我只顾着给他处理伤口,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我拧开瓶盖,回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起来一点,靠在我的怀里。
“来,慢点喝。”
我把瓶口凑到他的嘴边,他立刻贪婪地喝了起来,因为喝得太急,还呛得咳嗽了几声。
“慢点,别急,水有的是。”我轻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看着他喝水的样子,我心里最后的那点疑虑也烟消云散了。
这肯定是陈默,是我的兄弟。刚才那一眼,八成是我自己眼花了。连续高强度的战斗和精神刺激,让我有点神经过敏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真是有点可笑。
几口水下肚,陈默的脸色似乎好看了一些。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布满血丝,写满疲惫和痛苦的眼睛。
他看着我,眼神里先是迷茫,然后是震惊,最后变成了巨大的惊喜。
“狼……狼哥?”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
“是我。”我看着他,也忍不住笑了,眼眶有点发热,“我来晚了。”
“不晚……不晚……”他激动地想要抓住我的胳膊,但一动就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别动!”我赶紧按住他,“你伤得很重,先躺好。”
“他们……他们……”他喘着粗气,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愤怒,“那帮畜生……他们不是人……”
“我知道,都过去了。”我安抚着他,“‘入殓师’已经被我干掉了,你安全了。”
听到“入殓师”死了,陈默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快意,但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我的那几个兄弟……”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心里一沉。
“陈默,你冷静点,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我问道。
他喘息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他和他的小队,确实是追查一笔从“深渊”基地流出的黑钱来到新加坡的。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盯上了。对方的手段极其高明,反侦察能力甚至在他们之上。
为了保护队员,陈默决定主动暴露自己,引开敌人。他让队员们立刻撤离,并向国内求援,而他自己则被一路追杀,最后被堵在了金沙酒店。
“我被抓进来之后,那个叫‘入殓师’的变态就一直折磨我,想问出我队友的下落和我们掌握的情报……”陈默的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恨意,“我什么都没说……狼哥,我一个字都没说……”
“我知道。”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你是个好兵。”
我的心里却是一片冰冷。
陈默不知道,他的队友,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而他拼死保护的情报,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敌人故意泄露出来的诱饵。
“狼哥,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陈默看着四周的合金闸门,眼神里透着一丝绝望。
“放心,我来想办法。”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安心。
现在他醒了,我就更要尽快带他离开。
我把他安顿好,让他靠着沙发休息,然后自己再次走进了浴室。
我必须尽快完成炸药的布置。
我背对着客厅,蹲下身,重新拿起引线。我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计算着每一个细节。
身后,陈默的呼吸声平稳而有力。
有他在,我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不管是为了小雨,还是为了陈默,为了阿涅利家族,为了所有被“衔尾蛇”残害的人,我都必须活下去,把这帮杂碎一个个地,全部送进地狱。
我的动作很快,几分钟后,一个完美的爆破装置就成型了。我将起爆器连接好,握在手里。
只要我按下这个按钮,三秒钟后,我们就能获得一条生路。
我站起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陈默,准备好了,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我转过身,笑着对他说道。
然而,我脸上的笑容,却在下一秒,彻底凝固了。
陈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
他就站在我身后不到两米的地方,静静地看着我。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没有对我的感激,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死寂。
那双眼睛……
又是那双眼睛!
冰冷,空洞,不带一丝一毫的人类情感。
就像是……就像是两条毒蛇,吐着信子,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你……”我喉咙发干,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
“狼哥,”他开口了,声音还是那个沙哑的声音,但语调却变得无比诡异,“你是不是觉得,很惊喜?”
他一边说,一边缓缓地抬起了右手。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
那是我刚才用来给他清理伤口时,遗落在旁边的。
“你不是陈默。”我的声音冷得像冰,“你是谁?”
他笑了,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我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收藏家先生,对你很满意。”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身影从原地消失了。
太快了!
一股致命的危机感,从我的背后猛地炸开!
我甚至来不及转身,只能凭借着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猛地向旁边扑倒!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剧痛,从我的左侧后腰,瞬间传遍了全身!
我感觉自己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了一样。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鲜血,从我的伤口处,疯狂地涌了出来,瞬间染红了身下的地毯。
我挣扎着回过头。
那个“陈默”,正站在我刚才的位置,手里握着那把滴血的手术刀,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满足的笑容。
“狼哥,”他用陈默的声音,说着最恶毒的话,“这一刀,是为了小雨。”
“你……这个……杂种……”我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别这么说嘛。”他蹲下身,用那把刀,轻轻拍了拍我的脸,“要不是你,她本可以成为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是你,是你亲手毁了她。所以,你也应该,被‘销毁’。”
他站起身,似乎不急着给我最后一击。
他走到我布置好的炸药旁边,捡起了我掉在地上的起爆器。
“你的计划不错,可惜,现在归我了。”
他看了一眼浴室的墙壁,又看了看我,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
“我要让你亲眼看着,自己所有的希望,是怎么一点点破灭的。”
说完,他按下了起爆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