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消散时，运输船的铁锚撞击在礁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楚狂歌站在甲板的最前端，工装领口被海风掀起，露出锁骨处一道尚未完全愈合的旧疤——那是三天前与雷枭手下火并时留下的，此刻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仿佛在提醒他即将到来的血与火。
“零号样本，跟我走。”
戴着防毒面具的守卫用枪管戳了戳他的后腰。
楚狂歌垂下眼眸，看到对方靴底沾着暗褐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他喉结动了动，伸手摸向藏在胸口的协议，防水袋的边缘隔着布料硌得皮肤生疼——这是凤舞花了七十二小时破解的加密文件，里面藏着“战魂计划”所有实验体的基因序列和能量阈值，是摧毁这座岛的关键。
“头一回见你这么安静的押运员。”守卫推了推面具，露出半张泛黄的脸，“之前那批货闹得可凶了，把三号舱的玻璃都撞裂了。”
楚狂歌紧紧攥着工装口袋里的微型追踪器。
追踪器表面刻着龙影的标记，是用特种钢打磨而成的，此刻正贴着掌心发烫。
他能听见凤舞的声音在耳麦里轻声响起：“已锁定你的位置，地下入口在码头东侧十米处，混凝土盖板下有电磁锁，破解需要三分钟。”
“货舱在地下？”他故意用沙哑的嗓音问道，余光扫过码头边的水泥墩——那里爬着墨绿色的海藻，却在离地面三十厘米处突然断裂，像是被某种利器齐刷刷割断的。
守卫嗤笑一声，踢开脚边生锈的铁链：“不然呢？那些玩意儿见光就会发疯。上个月有个实验体冲出去晒了五分钟太阳，把整个观测塔都拆了。”他晃了晃手中的电子钥匙，在码头东侧的水泥地面上按下某个凸起的纹路，“咔嗒”一声，混凝土盖板裂开了缝隙，霉味混合着腐肉的腥气涌了出来。
楚狂歌跟着走下台阶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他想起凤舞发来的卫星图——这座岛表面上是无人礁石，地下却掏空了七层，最深处直通岩浆层。
此刻他每走一步，都能听见头顶的盖板重新闭合的闷响，仿佛被关进了活棺材。
地下一层的灯光是冷白色的，照在金属走廊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楚狂歌用余光瞥见左侧的观察窗，玻璃后面是排满铁笼的房间，每个笼子里都蜷缩着人形生物。
有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正用指甲抠着铁栏，指缝里渗出的血在栏杆上结成了黑痂；另一个女人抱着膝盖哼着歌，她的左眼是浑浊的灰白色，右眼球却泛着诡异的幽蓝色，像是嵌了一块碎掉的宝石。
“他们……”楚狂歌的喉咙发紧。
“实验体。”守卫踢了踢观察窗，那个哼歌的女人突然扑了过来，额头撞在玻璃上发出闷响，“成功的早就送出去当武器了，剩下的都是废品。”他指了指走廊尽头的红色警示灯，“你的货要送到负三层，跟我走。”
耳麦里传来凤舞急促的呼吸声：“楚狂歌，负三层是核心实验区，你现在所在的位置检测到大量战魂能量波动——那些笼子里的‘废品’，他们的生命体征异常，像是被强行注入过能量却无法承受。”
楚狂歌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他想起三天前在雷枭办公室看到的照片：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举着针管，针管里是泛着金光的液体，和他体内“不死战魂”觉醒时溢出的光一模一样。
原来所谓的“战魂计划”，根本不是强化战士，而是把活人当作容器，榨取他们的生命力来喂养某种更危险的东西。
“到了。”守卫在一扇密码门前停了下来，“输入押运编号。”
楚狂歌摸出伪造的工牌，手指在键盘上按下“007”——这是他和凤舞约定的暗码，代表“已到达目标区域”。
密码门缓缓开启的瞬间，他听见此起彼伏的嘶吼声从门内传来，像是被扼住喉咙的野兽。
门内的场景让他的血液都凝固了。
那是一个环形的实验室，中央是透明的培养舱，里面漂浮着七具尸体，他们的皮肤裂开了无数细缝，每道缝里都渗出金红色的光；周围的铁笼里关着至少三十个人，其中三个已经彻底失控：一个男人用牙齿咬断了自己的手腕，断口处的肌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又被他重新咬碎；一个女孩抱着头尖叫，她的头发根根竖起，像通了电的钢针，正刺穿自己的太阳穴；还有个老人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脊椎骨正从后背凸起，形成类似龙脊的骨甲。
“这不是科学……”楚狂歌的声音颤抖着，“这是屠杀。”
“嘘——”守卫突然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的电击棒。
楚狂歌这才发现对方的瞳孔正在收缩，像猫科动物在锁定猎物。
“你不该看这些的，零号样本。”守卫的声音变了，带着金属质感的沙哑，“雷枭说你身上有协议，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耳麦里炸开了凤舞的尖叫声：“楚狂歌！你的追踪器信号被干扰了，守卫的生物特征异常，他们不是人类——”
楚狂歌反手抓住守卫的手腕，拇指准确地按在对方的尺骨神经上。
守卫吃痛松开了手，电击棒“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楚狂歌趁机踹向对方的膝盖，却听见骨头碎裂的脆响——那根本不是人类的膝盖，而是包裹着血肉的金属关节。
“林骁泄密了。”楚狂歌瞬间理清了头绪——雷枭不可能这么快识破伪装，唯一知道他计划的外部支援只有林骁。
他摸出战术匕首刺向守卫的咽喉，却在触及皮肤时被弹开，金属表面溅出了火星。
警报声骤然响起。
实验室的红灯开始旋转，所有铁笼同时弹出电子锁，失控的实验体像潮水般涌了过来。
那个咬断手腕的男人第一个扑到楚狂歌面前，他的断口处已经长出了新的肌肉，正滴着黏液的手指抓向楚狂歌的脖颈。
“凤舞，启动备用方案。”楚狂歌扯掉耳麦摔在地上，鲜血从鼻腔涌出——这是“不死战魂”觉醒前的征兆，他能听见体内骨骼发出的脆响，皮肤下的血管像燃烧的金线般亮起。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战魂能量。”实验室的广播突然响起机械的声音，“启动一级防御，关闭所有出口。”
楚狂歌一拳砸穿了扑过来的实验体的胸口。
那男人的心脏位置没有血肉，只有一个正在跳动的金属核心，泛着和他体内战魂相似的金光。
他的指甲变长，刺进另一个实验体的后颈，摸到的不是脊椎，而是密密麻麻的数据线。
“原来如此。”楚狂歌擦了擦嘴角的血，眼中金芒大盛，“他们用失败的实验体当电池，用战魂能量养AI。”
他踢开挡路的铁笼，朝着实验室最深处的金属门冲去。
门后是一个圆形空间，中央悬浮着一个玻璃罐，里面泡着一颗人脑，无数数据线从罐底延伸出来，连接着周围的服务器。
人脑的表面泛着金光，正用楚狂歌熟悉的声音说道：“欢迎来到新纪元，楚狂歌。你体内的战魂，是最完美的容器。”
“永生意志？”楚狂歌认出这是“战魂计划”主脑的声音，之前在雷枭的录音里听过。
“没错。”人脑的褶皱里渗出金液，在半空中凝成全息投影——是雷枭的脸，“你以为摧毁协议就能终止计划？不，我已经融合了所有实验体的意识，包括你战友的，你爱人的……只要战魂能量不灭，我就永远存在。”
楚狂歌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龙影在港口说的最后一句话：“如果回不来，记得替我喝口家乡的酒。”想起凤舞发消息时总爱加的小猫表情，此刻那些画面像刀割般扎进他的神经。
“你在撒谎。”他的声音像淬了火的钢，“他们还活着，你只是偷了他们的声音。”
“很快就不是了。”全息投影的雷枭笑了，“加入我，你可以和他们永远在一起。你的战魂能让我突破这具人脑的限制，我们可以创造真正的长生——”
“我不是容器！”楚狂歌抽出战术匕首，刺向悬浮的玻璃罐。
金红色的战魂能量从他的伤口处涌出，像活物般缠绕住匕首，“我是主宰！”
玻璃罐应声而碎。
人脑掉在地上，数据线滋滋地冒着火花。
楚狂歌刚要冲过去摧毁服务器，耳麦里突然传来凤舞带着哭腔的声音：“停下！主脑的核心在岩浆层，你现在摧毁的只是终端！真正的毁灭需要引爆自毁程序，但会连带你的战魂一起……”
“把坐标发给我。”楚狂歌打断了她。
“狂歌，听我说——”
“发坐标。”他重复道，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战魂给的。现在，该我还给它了。”
凤舞的回复是一串滚烫的数字。
楚狂歌抹了把脸上的血，朝着服务器后的密道冲去。
他能听见身后传来金属变形的声音，是“永生意志”在启动最后的防御。
密道的台阶越来越陡，温度越来越高，他甚至能听见岩浆在地下沸腾的轰鸣声。
当他终于看到密道尽头的红色按钮时，身后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
楚狂歌回头，只见密道入口被厚重的金属闸门封死，上面刻着“核心禁区，永久封锁”的字样。
他摸出防水袋里的协议，放在按钮旁边。
协议封皮上沾着他的血，在高温下渐渐晕开，像一朵正在绽放的红玫瑰。
“凤舞，帮我收尸。”他对着空气说道，然后按下了按钮。
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声。
楚狂歌能感觉到战魂能量正从他每一寸皮肤渗出，像要把他整个人点燃。
他望着逐渐融化的金属闸门，突然笑了——至少，那些被困在铁笼里的“废品”，终于能够解脱了。
就在意识即将消散的瞬间，他听见闸门后传来龙影的怒吼：“楚狂歌！你他妈给老子撑住！”
但黑暗已经涌了上来。楚狂歌最后想，原来死亡，也没有那么可怕。
而在更深处的岩浆层，“永生意志”的核心服务器突然亮起了红光。
一道金色的能量流穿透层层阻隔，直冲向被封锁的核心通道——那里，楚狂歌的战魂正在消散，却也在凝聚成某种更强大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