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闲静静地看着郑肃那张布满得意和怨毒的枯瘦脸庞，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
他确实没有想到，郑肃这个平日里只知道谄上欺下、见风使舵的老东西，竟然有如此硬骨头的一面。
要知道，这一个多月来，负责审讯的可是卫国公麾下的老手，各种手段都用上了，寻常的铁汉也早就扛不住了，可郑肃居然硬生生挺了下来。
这老狗，是笃定自己被逐出家门，说的话没人信，所以才敢如此有恃无恐？
还是说，他背后的人给了他什么天大的许诺，让他宁死也不肯松口？
郑闲心中念头急转，但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
他看着郑肃眼中那病态的快意，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比帐外的寒风更让人心悸。
“是吗？”
他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郑肃和旁边瑟瑟发抖的张亮耳中，“被逐出家门的老奴？你以为这样，郑浩然就安全了？”
他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本就虚弱的郑肃呼吸一滞。
“郑肃，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想让你说的话，成为什么样的证据，它就能成为什么样的证据。”郑闲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仿佛能钻进人的骨髓里，“就算你死了，我也有办法让你‘开口’作证。别忘了，宁州城外，那几百亡魂是怎么‘说话’的。”
提到宁州城，郑肃浑浊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他想起了那些被郑闲那恐怖的实力和手段。
“你……你……”郑肃的声音开始颤抖，那点刚刚升起的得意和快意瞬间被恐惧冲散。
旁边的张亮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裤裆处传来一阵骚臭味，竟是直接失禁了。
郑闲厌恶地皱了皱眉，不再看他们。
目的已经达到，敲打一番，让这老狗知道，所谓的“被逐出门”根本不是护身符，恐惧的种子已经种下，不怕他不松口。
正如他所想，对付郑浩然那帮人，不急于一时。
回到长安，有的是时间和他们慢慢玩。
“看好他们。”
郑闲淡淡地对帐篷门口的亲卫吩咐了一句，不再理会帐内两人的反应，转身掀开厚重的帘子，走了出去。
一股带着草木清香和篝火暖意的夜风迎面扑来，驱散了帐篷里那股混杂着血腥、污秽和绝望的难闻气味。
郑闲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向夜空。
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大地上，给连绵的军营披上了一层银纱。
夜已经深了，但整个征北军大营却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丝毫没有夜深人静的沉寂。
恰恰相反，这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即将凯旋的激动。
走在宽阔的营地道路上，四周到处是熊熊燃烧的篝火，映照着一张张兴奋而期待的脸庞。
士兵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有的在仔细擦拭着自己的兵器和盔甲，准备以最光鲜的姿态迎接明日的荣光；有的在高声谈论着泾州城下的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唾沫横飞地描述着自己如何英勇杀敌，斩获首级；更多的人则是在憧憬着回到长安后的封赏。
“……听说没？咱们这次可是泼天的大功！陛下肯定龙颜大悦，赏赐少不了！”
“那是自然！全歼十五万敌军啊！想想都觉得跟做梦一样！这功劳，够咱们吹一辈子了！”
“嘿嘿，也不知道能赏多少钱帛，俺家婆娘还等着米下锅呢！”
“钱帛算啥？要是能得个一官半职，哪怕是个小小的队正，那才叫光宗耀祖！”
“说起来，这次全靠郑校尉啊！要不是他……”
议论声不时传入郑闲耳中，他听着这些朴实而充满活力的声音，心中也多了几分暖意。
这些在北境出生入死的将士，理应得到他们应得的荣耀和奖赏。
虽然兴奋，但整个大营却秩序井然，没有人喧哗吵闹，更没有人饮酒作乐。
卫国公李靖军纪严明，尤其是在凯旋前夜，更是下了死命令——禁酒！
谁也不想在这最后关头触霉头，被军法处置，错过明日入城的荣耀时刻。
郑闲漫无目的地走着，享受着难得的宁静与喧嚣交织的氛围。
他心中盘算着回到长安后的计划。
郑浩然，崔神玉，卢元直……
这些盘踞在大唐肌体上的毒瘤，是时候一颗颗拔掉了。
他有的是耐心，也有的是手段。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快步从前方走来，看清是郑闲后，立刻停步抱拳行礼：“郑校尉！”
来人是卫国公李靖的亲卫之一——李定远，郑闲认得他。
“李校尉，有事？”郑闲停下脚步。
李定远恭敬地道：“郑校尉，大帅请您过去一趟。”
“大帅？”
郑闲略感意外，这么晚了，李靖找他何事？
不过他没有多问，点点头道：“好，我这就过去。”
跟着李定远，穿过层层守卫，很快来到了灯火通明的中军大帐。
掀开帘子，只见卫国公李靖正坐在帅案后，看着一份信件，神情专注。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到是郑闲，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坐。”
李靖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谢……李叔。”郑闲依言坐下。
“那帮新兵训练的怎么样了？”李靖放下信件，笑着地问道。
一路上郑闲训练三百新兵，他自然是知道的。
也一直在关注。
“三百新兵，已经训练的差不多了。”郑闲答道。
李靖点点头，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叫你来，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你。”
“李叔请讲。”
李靖看着郑闲，缓缓说道：“明日大军凯旋，陛下……将亲率文武百官，在长安北城门外相迎！”
此言一出，饶是郑闲心性沉稳，也不由得目光一凝。
皇帝亲迎！
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自大唐立国以来，能得此殊荣的将领屈指可数！
李靖看着郑闲的反应，继续说道：“陛下对你在此次大战中的表现，极为赞赏。明日，陛下将会亲自……对你进行封赏，官爵加身！”
他加重了“亲自”二字，眼神中带着一丝深意，“所以，明日入城，你务必跟紧我，待在我的身边，不要乱跑，更不要节外生枝，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