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悄然流逝。
转眼间,一个月的时间便如指间沙般滑过。
凛冽的北风早已被初春的暖意取代,长安城巍峨的轮廓已遥遥在望。
此刻,郑闲率领的三百新兵,连同李靖带领的征北军,正驻扎在距离长安城仅十里的官道驿站旁。
明日,他们便将正式返回长安城,接受皇帝陛下的检阅。
驿站外的空地上,三百新兵正在进行最后的操练。
与一个月前相比,他们简直判若两人。
当初那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涣散的民夫,如今已然脱胎换骨。
他们身形挺拔,肤色黝黑,脸上不见了当初的惶恐与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严酷训练磨砺出来的坚韧与彪悍。
站立时,如松如柏;行动间,步调一致,带着一股慑人的气势。
每一次挥拳,每一次踢腿,都充满了力量感,空气中仿佛都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他们的眼神锐利如鹰,不再躲闪,而是敢于直视前方,充满了血性和自信。
这一个月,他们经历了地狱般的磨练。
白天负重奔袭数十里,晚上进行残酷的对练厮杀,即便是睡觉的时候,也会不时被郑闲突击叫醒,进行加练。
郑闲用最严苛,甚至可以说是残酷的方式,将他们身体和意志的潜力一点点压榨出来。
如果不是伙食足够好,还有郑闲,张文仲和一百太医署的军医随时出手治疗。
这些新兵,坚持不到现在。
早就被练废了。
当然,付出总会有回报。
此时的三百新兵,就连那些跟随而来的征北军老兵,此刻眼中也充满了惊异和一丝……忌惮。
这些老兵虽然也经历过战阵,但与眼前这群被郑闲用非人手段操练出来的新兵相比,总感觉缺少了那么一股子狠厉决绝的煞气。
他们更像是久经沙场的战卒,而这三百新兵,却像是从修罗场里爬出来的恶鬼,眼神里都带着嗜血的光。
当然,若论真正的百战精锐,还得是卫国公李靖麾下的卫国军,以及陛下亲掌的玄甲军。
那才是大唐真正的铁血脊梁,是无数次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骄傲。
这三百新兵虽有气势,但与那两支真正的王牌相比,还显得稚嫩,缺少了那种沉淀下来的厚重杀气和战场上的老练。
夜色如墨,繁星点点。
驿站旁的营地里,篝火跳跃,映照着士兵们疲惫而坚毅的脸庞。
郑闲却没有休息。
他步履沉稳,穿过喧闹的营地,径直走向角落里一顶不起眼的帐篷。
帐篷门口守着两名神色冷峻的禁军,见到郑闲,立刻躬身行礼,默默掀开了门帘。
一股混杂着血腥、汗臭和药味的难闻气味扑面而来,让郑闲微微皱了皱眉。
帐篷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油灯在摇曳,投下幢幢鬼影。
尉迟宝林和秦怀玉坐在简陋的马扎上,脸色凝重,眉头紧锁。
在他们身后,还站着七八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士兵。
这些人眼神凶厉,身上带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煞气,一看便知是手上沾过血的狠角色。
他们正是尉迟宝林和秦怀玉动用关系,从征北军甚至玄甲军中临时抽调来的刑讯高手,专门负责“伺候”帐篷里的另外两个人。
除了他们,帐篷最里面,被粗大的麻绳捆在木桩上的,正是郑府的前任大管家郑肃,以及曾经的宁州刺史张亮。
此时的两人,早已不复当初的模样。
尤其是郑肃,曾经那个养尊处优、体态肥胖的郑府大管家,如今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枯柴,瘦得不成样子,眼窝深陷,颧骨高耸,脸上布满了青紫的伤痕和干涸的血迹。
他穿着一身破烂肮脏的囚服,头发枯槁杂乱,眼神空洞无光,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只剩下一具苟延残喘的躯壳。
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几乎让人以为他已经死了。
旁边的张亮情况也差不多,同样是遍体鳞伤,形容枯槁,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他似乎已经彻底崩溃,精神处于一种极度不稳定的状态。
一看到郑闲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出现在帐篷门口,张亮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挣扎起来,带动着身上的铁链哗哗作响。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哑着嗓子喊道:“郑……郑闲!郑大人!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说了!我把知道的都说了啊!别再……别再折磨我了!求求你……”
声音凄厉,带着哭腔,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然而,郑闲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哀嚎,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他一丝。
他面无表情地走进帐篷,径直来到郑肃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曾经在郑府作威作福的大管家。
昏暗的油灯下,郑闲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射在郑肃身上,仿佛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
“其实,你不说,我也大概猜到了。”郑闲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波澜,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想对付我的,无非就是郑浩然、崔神玉、卢元直那几人,对吧?”
听到这几个名字,原本眼神空洞的郑肃,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目光对上郑闲那双清澈而冰冷的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他那干裂的嘴唇才扯出一个极其难看,充满了嘲讽意味的笑容,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呵……呵呵……郑闲,你……你知道又如何?”
他喘了口气,似乎说话也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你有证据吗?”
“你,就是最好的证据。”郑闲的语气依旧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郑肃是郑府几十年的大管家,对郑府的诸多阴私了如指掌。
只要撬开他的嘴,拿到他的证词,再结合其他线索,足以将郑浩然等人钉死。
听到这话,郑肃嘴角的嘲讽意味更浓了。
他似乎是回光返照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和怨毒,吃力地说道:“证据?郑闲,你怕是忘了……大年初二那天,我……我就已经被……逐出郑府了!”
他盯着郑闲,枯瘦的脸上露出一丝病态的快意:“一个被逐出家门的老奴,我说的话……算什么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