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脸上,谢停渊眯了下眼。他没动,手还握着岑晚的。两人都靠着玉璧边缘坐着,肩膀挨着肩膀,周婉婉躺在他们中间,头歪在岑晚腿上。
风很轻。
谢停渊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掌心,那道并蒂莲纹身安静地贴在皮肤上,不再发光,也不再渗血。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岑晚正伸手整理周婉婉的衣领,指尖碰到对方脖颈时顿了一下。她皱眉,声音压得很低:“她怎么更冷了?”
话音刚落,地面轻轻抖了一下。
不是地震那种晃,更像是地底下有什么东西抽了口气。玉璧旁边,一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裂缝慢慢裂开,黑雾从里面钻出来,像蛇一样贴着地面爬行。
那雾直接扑向周婉婉的右脚踝,缠了上去。
岑晚反应极快,袖子里滑出一把桃木匕首,横着切进黑雾。刀刃划过,雾气嘶了一声,散开片刻,几滴血色黏液溅到匕首上,顺着刃面往下流。
岑晚立刻把匕首抬起来看。
黏液像是活的一样,在金属表面蠕动。她抽出一张符纸,想压住刀身,符纸刚碰上去,边缘就发黑卷曲,接着冒烟,烧成了灰。
她瞳孔一缩。
“这东西能蚀符。”
她马上从背包里拿出一块折叠整齐的白布——是裹尸布,谢停渊昨晚从殡仪馆带出来的备用布。她把匕首整个包进去,一层层裹紧,动作干脆利落。
谢停渊这时突然身体一僵。
他眼前黑红一闪,意识深处浮现出熟悉的字:【新任务:守鬼门三日。时限:72:00:00。失败惩罚:魂灭。】
字迹出现的瞬间,他太阳穴猛地一痛,像是有人拿锥子往脑子里扎。紧接着,画面冲进脑海——
三天后,同一片荒地,大地炸开,巨爪撕破地面,一个高大的影子踏步而出。脚下是尸体堆成的山,血流成河。那影子抬头,看向他们所在的位置,眼睛是空的,却让人感觉被盯住了。
谢停渊吸了口气,额角冒汗。
他闭眼几秒,把画面压下去。再睁眼时,眼神变了。
周婉婉忽然动了一下。
她嘴唇泛紫,整个人轻微抽搐,嘴里发出模糊的声音:“并蒂莲……会枯……根断了……开不了花……”
声音很小,但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楚。
岑晚心头一震,下意识摸向自己心口。那里原本有纹身,现在已经化作花瓣飘散了。但她马上想到——谢停渊胸口还有!
她抬头看他。
谢停渊也在看她,眼神沉得像井底。
两人谁都没说话,但都知道不对劲了。
刚才封门时一切顺利,系统也沉默了,他们都以为撑过去了。可现在黑雾能钻出来,符纸会被腐蚀,连周婉婉都在昏迷中说出这种话,说明鬼门根本没彻底关死。
或者,关上了,但压不住里面的东西。
谢停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握着岑晚的。他没松开,只是掌心的温度降了下来,变得微凉。
他闭了下眼,把逆命直觉看到的画面重新过了一遍。那个影子不是鬼王本体,是它的一部分,提前透出来的气息。三天,是极限。如果他们不在这里守住,那东西就会完整爬出来。
他睁开眼,声音压得很低:“我们得守三天。”
岑晚点头,没问为什么。她知道谢停渊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
她左手扶住周婉婉的肩,右手握紧那把用裹尸布包着的匕首。匕首沉甸甸的,布面上已经能看到淡淡的血痕渗透出来。
周婉婉呼吸很弱,但比之前稍微稳了一点。她发间还卡着一片花瓣,风吹一下,颤一下。
谢停渊靠在玉璧上,不动。他能感觉到脑中的倒计时已经开始走动,每一秒都像针扎在神经上。但他没去管它,只盯着那道刚刚裂开又合上的缝隙。
他知道系统不会骗他任务内容,但它会隐瞒真实危险。这次的任务看似简单,只是“守”,可逆命直觉不会平白无故触发。那画面是警告,也是真相。
并蒂莲要枯。
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如果那个纹身真的消失了,他们之间的连接也会断。到时候别说守门,连自保都难。
岑晚侧头看了他一眼。
“你看到了什么?”
谢停渊没立刻回答。他看着她的眼睛,确认她是清醒的,才开口:“三日后,鬼王破门。”
岑晚没眨眼。
“不是已经被封了吗?”
“封住了门,没封住根。”谢停渊说,“那东西还在下面,等着机会。”
岑晚低头看了眼周婉婉。小姑娘脸色苍白,嘴唇几乎没有颜色。她刚才说的那句话太准了,准得不像梦话。
她想起之前在咖啡店,周婉婉不小心把牛奶洒在《镇鬼录》上,书页自动翻开,显示出她的血脉来历。那时候她就觉得不对,一个普通大学生,怎么会和镇守者有关?
现在看来,周婉婉不只是后裔,她可能是某种媒介。
黑雾选她下手,不是偶然。
谢停渊抬起手,轻轻碰了下玉璧表面。石头冰凉,没有任何反应。他指尖用力按了一下,裂缝位置传来一丝震动,像是地下有东西在呼吸。
他收回手。
“它在试探。”
岑晚点头。“所以我们不能走。”
“也不能睡。”谢停渊说,“它会找弱点。”
两人同时看向周婉婉。
她还在昏迷,但刚才那句低语证明她的意识没有完全沉下去。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提醒他们。
谢停渊把外套脱下来,盖在周婉婉身上。他的动作很轻,怕惊到什么。岑晚则把裹尸布匕首放在身边,随时能拿到。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太阳升得更高了,光落在他们身上,却不觉得暖。风还是轻的,草叶微微晃动,远处鸟叫了一声,又没了。
谢停渊闭眼养神,但意识不敢放松。他能感觉到系统在后台运行,像一台坏掉的机器,虽然不响,但零件还在转。
岑晚靠在玉璧上,手指时不时摸一下周婉婉的脉搏。她的呼吸比刚才重了些,体温还是低。
忽然,谢停渊睁开眼。
他看向地面,刚才那道裂缝的位置。泥土表面有一小块隆起,像是下面有东西顶着。他没动,只低声说:“来了。”
岑晚立刻警觉,手摸向匕首。
那块土慢慢裂开,一缕黑雾钻出来,比刚才更细,但颜色更深,带着暗红丝线。它没有直接扑人,而是贴着地面游走,绕了个圈,朝着周婉婉的手腕爬去。
岑晚抬手就是一刀。
裹尸布包裹的匕首劈下去,黑雾猛地收缩,退后半尺。但它没散,反而分裂成两股,一股继续朝周婉婉去,另一股突然转向,直扑谢停渊脚踝。
谢停渊早有准备,一脚踢开,同时抽出腰间另一块裹尸布甩出去。布落地瞬间压住黑雾,那雾剧烈扭动,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
岑晚趁机把周婉婉往怀里拉,让她背靠自己胸口。她一手搂住少女肩膀,一手举着匕首,盯着地面。
黑雾被布压住的部分开始冒烟,像是被灼烧。但另一边还在动,悄悄往玉璧方向爬。
谢停渊站起身,一步跨过去,踩住那股雾的前端。他弯腰,从布兜里掏出一小瓶液体,倒在脚边。
液体落地,发出“滋”的一声,黑雾猛地抽搐,整团缩成一团,然后迅速钻回地缝,消失不见。
地上留下一道焦黑痕迹。
谢停渊喘了口气,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有点发麻,那是接触黑雾后的残留影响。
岑晚抱着周婉婉,没松手。她看着那道闭合的裂缝,声音很轻:“它还会再来。”
“嗯。”谢停渊点头,“这只是开始。”
他蹲下来,靠近岑晚耳边说:“接下来每一秒都不能大意。它知道我们累了,会一个个试。”
岑晚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刚经历一场大战,体力透支,精神紧绷到极限。现在又要守三天,不吃不睡,随时应对突袭。最麻烦的是,周婉婉还在昏迷,成了最明显的弱点。
而并蒂莲要枯。
这句话像根刺扎在心里。
谢停渊坐回原位,再次握住岑晚的手。这一次,他握得更紧。
太阳照在三人身上,影子拉得很长。
但谁都没觉得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