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的手还搭在岑晚手腕上,指尖能感觉到她脉搏跳得不稳。坑底的敲击声又响了三下,比刚才更快,像是催命的鼓点。他没松手,反而用力一拽,把她往自己身后拉了半步。
就在这一瞬间,胸口的护身符猛地一烫,不是热,是刺,像针扎进皮肉里。他闷哼一声,低头看去,纸面已经焦黑卷边,裂开一道细缝,有暗红液体渗出来。
脑子里同时炸开一行字:【雷劫将至,存活者得线索】
字是血色的,浮在意识深处,闪了一下就消失。
他抬头,绿火已经逼近到十米内。三团幽光围成三角,火中那无脸道人依旧抬手指着深坑,可谢停渊的逆命直觉却在疯狂拉扯——方向不对,不是来自坑里,是头顶。
他猛地抬头。
天空灰蒙蒙的,没有云,也没有风。可空气里有种奇怪的压迫感,耳朵嗡嗡作响。
“退!”他低吼一声,一把将岑晚推开。
两人刚后撤三步,绿火猛然暴涨。火焰扭曲变形,从中钻出七具骷髅,全是乱葬岗里挖出来的残骨拼凑而成,眼窝里燃着绿色鬼火,关节咔咔作响,扑向坑口。
岑晚反应极快,袖中甩出一块麻布,浸过雄黄酒,带着刺鼻气味。她手腕一抖,布条精准缠住最前面那具骷髅的脖子。
麻布遇阴气自燃,火光一闪,布面上浮现出暗红色纹路。三个字清晰浮现——引雷咒。
“这是雷法陷阱!”她声音绷紧,“不是驱邪,是召劫!”
谢停渊盯着那块燃烧的布,脑子飞转。绿火不是攻击手段,是掩护。真正的杀招藏在后面。
他弯腰抓起一块碎石,用力掷向另一团绿火。
石块还没碰到火焰,空中突然裂开几道细小电蛇,啪地一声炸碎石块,火花四溅。
“果然。”他咬牙,“雷符埋在绿火里,等触发。”
岑晚迅速从背包里取出第二块麻布,横扫而出,逼退两具逼近的骷髅。她一边格挡一边说:“阴符派用活尸祭雷,清净观当年被封,根本不是炼尸,是在试阵。”
话音未落,脑中再次浮现血字:【雷劫倒计时:三十息】
谢停渊眼神一沉。三十秒,不够查清源头,只能保命。
他抽出铜钱剑,迎上第三具骷髅。金属与骨头碰撞,发出刺耳声响。他本想顺势斩断其脊柱,可逆命直觉突然发作,强制他翻滚侧避。
他本能照做。
下一秒,原站立处炸起一团电光,地面焦黑一片。几张残破黄符从绿火灰烬中飘落,边缘烧了一半,上面画着五雷镇尸符的痕迹。
“未点燃的雷符。”岑晚蹲身捡起一张,快速查看,“有人故意留了引信,等我们靠近再引爆。”
谢停渊喘了口气,手套已经被电弧烧出几个洞。他盯着剩下的四具骷髅,它们正缓缓围拢,形成半圆包围圈。
“不能硬拼。”他说,“雷符随时会全爆。”
岑晚点头,把麻布缠在左臂上,遮住伤口。刚才格挡时被骨片划破,血珠正顺着小臂往下流。
“背靠背。”她说。
两人迅速转身,背贴着背,一人盯两个方向。骷髅步步逼近,关节摩擦声越来越密。
第一具扑上来时,谢停渊挥剑斩断其手臂,顺势削断脊柱,骷髅当场散架。第二具被岑晚用麻布抽中面部,引雷咒纹路亮起,鬼火熄灭,骨架瘫倒。
第三具突然停住,不动了。
谢停渊察觉不对,刚要提醒,那具骷髅猛地自爆。骨片如刀四射,他抬臂格挡,掌心被划出一道口子。
岑晚也中了几片,左臂麻布被撕开,血流更急。
就在这时,天空传来闷响。
不是打雷,是空气被撕裂的声音。
两人同时抬头。
老槐树上方,气流开始扭曲,一道细小的闪电在树冠间跳跃,发出滋滋声。
“躲树下不行!”岑晚喊,“树是导体!”
可已经来不及了。
谢停渊的逆命直觉再次拉扯神经,这次指向他们站立的位置。他来不及多想,一把揽住岑晚腰身,猛力侧扑。
两人刚离开原地,一道粗壮闪电从天而降,直劈而下,正中刚才立足之处。
轰!
泥土炸裂,焦痕深达半尺,碎石飞溅。老槐树剧烈摇晃,一根枯枝被震断,砸在地上,冒出青烟。
谢停渊趴在地上,耳朵嗡鸣,掌心灼痛。他撑着起身,发现手套边缘已经发黑,皮肤起了水泡。
岑晚也在动,左臂伤口渗血,但她顾不上,目光死死盯着老槐树。
那根被劈断的枯枝,正好砸开了树干外层。树皮裂开,露出内部空洞。
一个东西从里面滚了出来,掉进泥里。
是张羊皮图,卷曲着,一角被焦黑,像是藏了很久。
谢停渊慢慢走过去,弯腰捡起。羊皮很脆,稍一碰就有碎屑掉落。他不敢用力,只轻轻摊开一角,看到上面画着复杂的线条,像是地图,又像是阵法。
系统那行血字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短暂的静默。
然后,意识深处浮现出一个标志——任务完成。
他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向岑晚。
她站在焦土边缘,左手按着右臂伤口,麻布已经被血浸透。她的眼神很冷,盯着树洞,像是在确认还有什么没出来。
“你受伤了。”他说。
“小伤。”她摇头,“先看图。”
他把羊皮图递过去。她接过时手指微颤,不是因为疼,是因为上面的图案让她变了脸色。
“这个标记……”她低声说,“我在清净观的残卷上见过。”
谢停渊皱眉。“和陆知微有关?”
“不止。”她指着图中央的一个符号,“这是‘戊子阵眼’,只有主持仪式的人才能画出来。玄阴子当年亲手封的观,但他没资格画这个。”
“谁有资格?”
“守观人。”她说,“陆知微才是真正的阵法师。”
谢停渊沉默。父亲留下的桃木钉,刻着“戊子年·陆”。现在这张图,又指向同一个名字。
坑底的敲击声还在继续。
一下,两下,三下。
节奏稳定,不像求救,像某种信号。
岑晚收起羊皮图,塞进防水袋。她活动了下肩膀,左臂明显使不上力。
“我们下去。”她说。
“坑里可能还有雷符。”谢停渊提醒。
“我知道。”她看着他,“但那个道士魂,三次指这里,不是为了让我们看尸体。”
“是为了这个。”他摸了摸胸口的防水袋,里面装着桃木钉。
岑晚点头。“有人想让我们找到真相。而真相,就在下面。”
谢停渊没再反对。他检查了铜钱剑,确认还能用。手套破损严重,他干脆脱下来扔了,露出满是茧和旧伤的手。
两人重新走向深坑边缘。
坑口塌了一块,道袍残片露得更多。那只戴铜戒的手依然伸在外面,指尖朝上,像是最后的控诉。
岑晚蹲下,用手电照进去。光线下,坑壁有新挖的痕迹,不是他们造成的。
“最近有人来过。”她说。
谢停渊盯着坑底。逆命直觉安静了,但这不代表安全。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它沉默的时候。
他正要说话,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刚才闪电劈下时,震落了不少枯叶和树枝。其中一根断枝斜插在土里,离坑口不远。
那根枝条的断面,很整齐。
不是自然断裂。
是被切开的。
他走过去,蹲下查看。断口平滑,像是利器所为。他伸手摸了摸,指尖沾到一点湿黏的东西。
不是泥。
是血。
已经半干,颜色发黑。
他抬头环顾四周。
乱葬岗边缘,雾气未散。远处坟包起伏,寂静无声。
可他知道,有人在看着他们。
或者,刚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