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若死了,谁来做奴才的软肋?”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冰锥,裹挟着滚烫的气息,狠狠凿穿了苏棠的耳膜,直刺入她混沌的心底。
软肋?
他裴琰,权倾朝野,杀伐决断,视人命如草芥的九千岁,竟然会说……她是他的软肋?
荒谬!可笑!更让人……心惊胆战!
苏棠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手上那被他握过的触感依旧清晰,温热,甚至带着一丝薄茧的磨砺感,与他平日里那冰冷的指尖截然不同。耳边似乎还萦绕着他低语时拂过的气息,带着冷檀香和一丝极淡的药味。
锦心早已连滚爬爬地带着人逃之夭夭,院子里只剩下瘫软在地的孙管事和几个面无人色的宫人,以及……怔怔出神的苏棠。
风吹过庭院,卷起几片落叶,带着深秋的凉意,却吹不散她脸上骤然升腾起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热度。
“采女……采女您没事吧?”云袖壮着胆子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她,触手只觉得她指尖冰凉,身体却在微微发颤。
苏棠猛地回过神,像是被烫到一般,倏地抽回了被云袖扶住的手臂。她下意识地将那只被裴琰握过的手藏到袖中,紧紧攥住,仿佛想将那陌生的、令人心慌的触感彻底抹去。
“没……没事。”她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都散了吧。”
她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回了内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将外面所有惊疑不定的目光隔绝在外。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苏棠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挣脱胸腔的束缚。她抬手,看着自己依旧微微颤抖的手,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和力道。
软肋……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又一种新的、更高级的掌控手段?用这种近乎“告白”的言语,来迷惑她,让她更加死心塌地?还是……在那冷酷无情的外表之下,真的有那么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不同?
不!不可能!
苏棠用力摇头,试图将这荒谬的念头甩出去。他是裴琰!是那个视她为棋子,肆意亲吻侵占,抬手间决定他人生死的九千岁!他怎么可能会有什么软肋?还是她这样一个无足轻重、随时可以丢弃的冷宫弃妃?
这一定是他玩弄人心的新把戏!
可是……为何心口会跳得如此厉害?为何被他握过的手,会如此滚烫?为何那句“软肋”,会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搅得她方寸大乱?
她烦躁地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自己泛着不正常红晕的双颊和那双失去了平日冷静、带着些许茫然与慌乱的眼睛。
不行!不能这样!
她不能被他的话影响,不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情”迷惑!这深宫之中,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她必须冷静下来。
目光落在妆台上那支白玉簪上。冰凉的玉质,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静谧的光泽。这是他送她的,代表着他的“标记”和“纵容”。
她伸出手,想要将它取下,指尖却在触碰到那温润玉质的瞬间,顿住了。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他昨夜在麟德殿阴影中独酌的身影,浮现出他方才握住她手时,那掌心传来的、与她想象中截然不同的温热,以及他低语时,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难以捉摸的情绪……
“啪!”
她猛地将白玉簪拍在妆台上,发出一声脆响。仿佛这样,就能打断那些不受控制的思绪。
不能想!不能再想下去!
苏棠强迫自己转过身,不再看那支簪子。她走到书案前,想要继续研究那本蓝色笔记,试图用那些冰冷的权谋算计来填充脑海,驱散那恼人的身影和话语。
然而,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此刻却仿佛都变成了模糊的墨团,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软肋……”
那两个字,如同鬼魅,如影随形。
她颓然放下笔记,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任由冰冷的夜风灌入,吹拂着她滚烫的脸颊。
夜色深沉,宫灯在风中摇曳,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裴琰,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冷酷时,可以徒手捏碎人的喉咙;温柔时(如果那算是温柔的话),会记得她一句无心的呓语,送来蜜渍梅子;掌控时,将她视为棋子,步步紧逼;暧昧时,又会说出“软肋”这样惊世骇俗的话语……
他就像这深宫本身,复杂,矛盾,危险,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探寻的吸引力。
苏棠知道,这种探寻是危险的。如同飞蛾扑火,最终只会焚身而死。
可是……
她的手,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唇瓣,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昨夜他粗暴掠夺后的、细微的刺痛感。
可是那只被他紧紧握过的手,却清晰地记得那一刻,他掌心传来的、与她认知中全然不同的温度。
还有那句“软肋”,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的波澜,恐怕再也无法平息。
“娘娘若死了,谁来做奴才的软肋?”
夜色中,苏棠轻轻重复着这句话,声音低得如同叹息。
答案,似乎早已不言而喻。
她就是他选中的,那个独一无二的,能让他流露出片刻“不同”的……存在。
无论这“不同”是真是假,是算计还是真心,都已然在她心底,种下了一颗危险的种子。
而这颗种子,正在这深宫冰冷的土壤里,悄然萌芽。
苏棠闭上眼,感受着夜风的凉意。
前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了。
而她与裴琰之间这场危险的游戏,也因为这句“软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也更加……让她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