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柜吊客”的事儿过去没几天,执法堂刚刚恢复往日的宁静,院门外就又传来了动静。这次不是女人的哭泣,而是一种混杂着恐惧、焦虑和浓浓疲惫的沉重脚步声。
来的是一对中年夫妻,男的叫李建国,女的叫王桂芬,穿着朴素,脸色蜡黄,眼袋深重,尤其是李建国,印堂发黑,眉宇间缠绕着一股肉眼几乎可见的晦气,走路都有些打晃,全靠他媳妇搀着。
一进门,没等说话,李建国这五大三粗的汉子,眼圈一红,差点直接给我跪下,被他媳妇死死拉住。
“丁师傅!救命啊丁师傅!”李建国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我们家……我们家这是撞了邪了!要活不下去了!”
王桂芬也跟着抹眼泪,语无伦次地补充:“没法活了……真的没法活了……再这么下去,俺家就没人了……”
我让他们坐下,递过水去,沉声道:“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李建国猛灌了几口水,喘着粗气,开始讲述他们家的悲惨遭遇。
原来,三个月前,李建国的老父亲因病去世了。一家人悲痛之余,按照老家规矩,停灵七日,风光下葬。本以为入土为安,谁知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老爷子下葬后不到一个月,李建国的大哥,在工地干活时,毫无征兆地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当场就没气了。
这突如其来的横祸让全家人都懵了。还没从丧父之痛中缓过来,又添新丧。一家人强忍悲痛,料理了大哥的后事。
可这还没完!
大哥下葬后刚过“头七”,李建国那身体一向硬朗的二哥,晚上睡觉还好好的,第二天早上就再也没醒过来,医院检查说是突发性心梗。
短短一个多月,父子三人,接连暴毙!
这下,李家彻底炸了锅,剩下的亲属人人自危,各种流言蜚语都出来了,有说老爷子坟地风水不好的,有说他们家得罪了哪路神仙的。李建国作为剩下的唯一男丁,更是成了惊弓之鸟,吃不下睡不着,总觉得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身体迅速垮了下来,干啥都提不起精神,还老是出现幻觉,总觉得能看到他爹和他两个哥哥在角落里看着他。
“丁师傅,”李建国抓着头发,痛苦地说,“村里老人偷偷跟我说,我们家这……这像是犯了‘重丧’!您给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还有没有救啊?”
重丧!
我心中一凛。这是在民间阴阳行当里极其忌讳的一种凶煞!指的是家中先人去世后,因其死亡时间、安葬时辰、或者坟地风水等犯了某种极其凶险的禁忌,导致煞气回流,冲克活人,会在短时间内导致家族中接连有人死亡,如同被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故称“重丧”!
看李建国这面相气色,印堂黑得滴油,周身死气缠绕,确实是重煞临头的征兆!而且听他描述,父子连丧三人,这“重丧”的凶厉程度,恐怕非同小可!
“你们老爷子,还有你两个哥哥,下葬的日子和时辰,还记得吗?”我沉声问道。
王桂芬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歪歪扭扭地记着三个日期和大概的时辰:“俺怕记不住,都写下来了……”
我接过纸条,又让沈文渊暗中推算了一下这几个日期之间的关联。
片刻后,沈文渊凝重的声音在我心间响起:“丁先生,不妙!其父下葬日,正冲‘重丧日’!且其长子下葬时辰,又犯了‘三丧煞’!次子死亡日,更是与父、兄命格形成‘连环劫’!三重凶煞叠加,这‘重丧’已成气候,凶猛异常!若不尽快化解,此人性命堪忧,恐……其家血脉有断绝之危!”
果然!而且是极其凶险的三重凶煞叠加!
我脸色凝重地对李建国夫妻说道:“你们家确实犯了‘重丧’,而且是非常厉害的那种。老爷子下葬的日子、大哥下葬的时辰,都犯了大忌讳,形成了连环煞。现在这煞气主要就压在你一个人身上了。”
夫妻俩一听,脸唰地全白了,王桂芬更是直接瘫软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丁师傅!求求您!救救建国!救救我们家吧!多少钱我们都愿意出!”李建国也彻底崩溃了,就要磕头。
我扶住他:“现在不是钱的事。想破这‘重丧’,常规办法已经没用,需要行险招,‘破关解厄’!”
“破关?”李建国茫然。
“嗯,”我点头,“就是以法术,强行打开一条通路,将压在你身上的‘重丧’煞气引导、化解掉。但这过程很凶险,需要你全力配合,而且……需要一件至关重要的‘引子’。”
“什么引子?您说!就是砸锅卖铁我也找来!”李建国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需要你父亲生前一件常穿的、带有他气息的旧衣服,最好是贴身的。还有,取你中指三滴血。”我说道。
之所以要逝者贴身旧衣,是要以其残留气息为“信标”,精准定位那纠缠不休的“重丧”煞气的根源。而事主的中指血,乃是人身阳气精粹所在,以其为引,方能将煞气从事主身上“钓”出来。
李建国夫妻不敢怠慢,连忙回家去取。
东西备齐后,我让他们在执法堂外等候。堂内,我净手焚香,沟通众仙。
“天刚,翠兰,九灵,稍后我行法破关,恐引煞气反扑,需三位护住法坛,稳住四方!”我沉声道。
“弟马放心!”胡天刚煞气凛然。
蛇翠兰吞吐蛇信,墨绿竖瞳锁定虚空。
胡九灵七彩幻光流转,已然布下幻界,防止煞气外泄惊扰常人。
我取出一张特制的、尺幅较大的黄表纸,以朱砂混合李建国的中指血,快速绘制了一道复杂的“破秽解厄开天门符”。随后,将李老爷子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汗衫铺在法坛中央,将血符覆盖其上。
手掐“破地狱诀”,脚踏罡步,我口中念念有词,声音由低到高,带着一股冲破桎梏的决绝: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凶秽消散,道炁长存!急急如律令!”
咒语声中,我并指如剑,猛地点向那覆盖着血符的旧汗衫!
“破关!开!”
轰!
一股无形却沉重如山的灰黑色煞气,如同被惊动的毒龙,猛地从那旧汗衫上爆发出来!其中仿佛夹杂着三个模糊的、充满不甘与怨愤的男性虚影(正对应李老爷子及其两子),张牙舞爪,发出无声的咆哮,朝着我猛扑过来!整个堂屋瞬间阴风怒号,温度骤降!
这“重丧”煞气,果然凶厉无比!
“镇!”胡天刚怒喝,煞气长刀横斩,挡住最前方的冲击!
蛇翠兰毒雾喷吐,腐蚀消磨煞气!
胡九灵幻光闪烁,干扰那煞气中蕴含的混乱意志!
但我作为施法者和主要目标,承受的压力最大!那煞气如同附骨之疽,疯狂冲击我的护身神光,试图侵蚀我的生机!脑海中甚至出现了种种死亡、悲伤、绝望的幻象!
我紧守灵台,将灵官神力催发到极致,金红神光死死抵住煞气侵蚀,同时双手诀印一变,引导着那被“钓”出来的庞大煞气,向着事先准备好的、画满了净化符文的陶瓮中引去!
“收!”
如同长鲸吸水,那凶厉的灰黑色煞气,被强行拉扯着,嘶吼着,一点点地被拖入了陶瓮之中!
当最后一丝煞气没入瓮口,我迅速将一张“封邪符”拍在瓮口,将其彻底封印!
堂屋内,阴风顿止,温度回升。那件旧汗衫变得平平无奇,上面的血符也失去了光泽。
我长舒一口气,额头已见汗珠。刚才看似短暂,实则凶险万分,若没有三位仙家护持,我自己也难以全身而退。
打开堂门,李建国夫妻紧张地望过来。
“好了,”我指着那个封好的陶瓮,“‘重丧’煞气已被引出封印。你身上的死劫算是解了。这个瓮,我会找地方处理掉。回去后,给你父亲和两个哥哥多烧些纸钱,找个寺庙或道观做场法事,超度一下,以后就无碍了。你自己也要好生调养,多吃点补气血的东西。”
李建国感受了一下自身,那股如影随形的沉重感和心悸果然消失了!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精神头明显好了很多!夫妻俩喜极而泣,对着我又是千恩万谢,留下一个厚厚的红包,千恩万谢地走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王胖子感慨:“这重丧也太吓人了,要不是碰上咱们,这一家子可真就……”
赵晓波则是对那破关引煞的过程心驰神往:“师父,您刚才那手太帅了!”
我摇了摇头,看着那个封印着凶煞的陶瓮,神色并无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