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匠人脸色一红,不敢说话了。
“回炉,重打。”陈默把铁料扔进炉子,“记住,错了就重来,不要将就。现在多费点工夫,战场上就能少死几个人。”
这话说得重,工匠们都肃然了。
接下来三天,工坊里只做一件事:按标准打铳管。
第一天,二十根铁料,合格三根。
第二天,三十根铁料,合格八根。
第三天,四十根铁料,合格十五根。
合格率在提高,但速度还是慢。陈默算过,照这个速度,一个月最多造出三十杆铳,离一百杆的目标差得远。
第四天早上,他召集所有工匠。
“从今天起,工坊实行新规矩。”陈默指着墙上新贴的一张纸,“按件计酬。”
纸上写得很清楚:
锻打铳管坯一根,合格,工钱五文。
钻孔抛光一根,合格,工钱十文。
制作枪托一个,合格,工钱八文。
组装整铳一杆,合格,工钱二十文。
每日完成定额后,每多做一个,工钱加三成。
每月评出前三名,额外赏银一两。
工匠们看着那些数字,眼睛都瞪大了。
卫所匠户的工钱是固定的,每月五钱银子,干多干少一个样。所以大家能磨就磨,能拖就拖,反正月底钱不会少。可现在......做得多,拿得多?
“大人,这......这是真的?”张铁柱声音发颤。
“军中无戏言。”陈默说,“今天就发钱。刘师傅,把账本拿来。”
刘师傅捧出一个木匣,里面是串好的铜钱。陈默按这三天的产量,给每个合格的工匠发钱。做得最多的张铁柱,拿到了六十五文——相当于他平时半个月的工钱。
钱到手,工匠们的眼神不一样了。
“还有,”陈默继续说,“从今天起,工坊分班组。锻打组专门打铁坯,钻孔组专门钻孔,木工组专门做枪托,组装组专门装整铳。每组设组长,组长工钱加五成,但要负责本组的质量。”
他当场任命。张铁柱为锻打组长,刘师傅为钻孔组长,一个叫王木匠的老匠人为木工组长,赵武暂时兼任组装组长。
“各组之间要配合。”陈默说,“锻打组每天要做出多少坯子,钻孔组才能接着干;钻孔组干完了,木工组和组装组才能动。我会每天检查进度,哪组拖了后腿,全组工钱扣三成。”
这话一出,压力来了。
但有钱拿,压力也是动力。
当天下午,工坊的节奏明显加快。锻打组的炉子烧得比往常更旺,三个炉子同时开工,张铁柱带着六个匠人轮班打铁。他们现在手法熟练了,看火候、落锤点、用力道,都按标准来。一根铁坯,从烧红到成形,只要一刻钟,比之前快了近一半。
钻孔组那边,刘师傅改进了钻床。原来的钻床靠人力摇,摇一会儿就累。他让人从废料场找来几个废弃的马车轮子,改成飞轮,摇起来省力得多。又做了专门的夹具,把铳管坯固定住,钻的时候不跑偏。
最忙的是木工组。王木匠带着三个徒弟,专门做枪托。他们按图纸锯料、刨光、凿榫槽,每个步骤都有标准。做了几个后,王木匠想了个法子——做了几个模板,把木料放上去,按模板的轮廓锯,又快又准。
到傍晚收工时,清点成果。
锻打组:铳管坯二十八根,合格二十五根。
钻孔组:钻孔抛光十八根,合格十七根。
木工组:枪托二十个,合格十九个。
组装组:装成整铳三杆,全部合格。
陈默亲自检查那三杆新铳。铳管长度一致,枪托严丝合缝,扳机灵活有力。他让人拿到试射场,装药试射。
“轰轰轰”三声,三杆铳都打响了。五十步外的木靶,三个弹孔几乎重叠。
“好!”陈默难得露出笑容,“就按这个标准,继续!”
他当场发钱。按今天的产量,每个工匠都拿到了比平时多一倍的工钱。张铁柱最多,拿到了八十五文,捧在手里沉甸甸的。
“谢大人!”张铁柱激动得脸通红,“明天,明天我能做得更多!”
“不只要多,还要好。”陈默说,“质量不合格,一个铜板都没有。记住了,咱们造的是要人命的家伙,马虎不得。”
“记住了!”工匠们齐声应道。
工坊里热火朝天。炉火映着一张张淌汗的脸,锤声、锯声、钻声响成一片,但乱中有序。每个人都清楚自己要干什么,怎么干,干完了能拿多少钱。
刘师傅抽空找到陈默,低声说:“大人,这按件计酬的法子好是好,但......库银够吗?咱们这么发钱,一个月下来得好几十两,卫所那边......”
“钱的事不用愁。”陈默说,“我已经上书太子,申请专项银两。就算太子那边的钱没到,我自己的积蓄也够撑三个月。”
“大人自己掏腰包?”刘师傅愣住了。
“只要能造出好铳,值得。”陈默看着工坊里忙碌的景象,“刘师傅,你发现没有,以前大家干活,是给卫所干,干好干坏一个样。现在,是给自己干。你看张铁柱,手上磨出血泡都不停,为什么?因为他知道,多打一根铳管,晚上家里就能多吃顿肉。这种劲头,是命令逼不出来的。”
刘师傅若有所思地点头。
又过了五天,工坊的产量稳定下来了。
每天能出铳管坯三十根左右,合格率八成;钻孔二十五根,合格率九成;枪托二十五个,合格率九成;装成整铳五到六杆,全部合格。
照这个速度,一个月能造出一百五十杆新铳,超出陈默的预期。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
首先是材料不够。铁料、木料、硝石、硫磺、木炭......按这个消耗速度,库房里的存货撑不了十天。
其次是人力。工坊现在满负荷运转,工匠们从早干到晚,一天干六个时辰,虽然有钱拿,但也累。有人开始抱怨腰酸背痛,有人手上磨出的血泡破了,感染化脓。
陈默召集各组组长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