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脚步声如同踩在贾戈武的心脏上,每一次落下,都让整个污染回廊剧烈震颤,菌毯猩红的光芒随之明灭,仿佛在为它们的“主宰”降临而欢呼雀跃。
无法形容的毁灭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从身后席卷而来,所过之处,连那些狂躁的菌丝和搏动的菌毯都为之凝固、俯首!
收割者!
甚至还未见到其真容,仅仅是这恐怖的声势,就几乎要将贾戈武的精神和意志彻底碾碎!
他毫不怀疑,一旦被追上,他和灰影会在瞬间被“归零”,化为这源质污染的一部分!
“快!打开它!”贾戈武目眦欲裂,对着灰影嘶吼,自己则拼尽最后一丝精神力,如同扑火的飞蛾般冲向那扇象征着生路的银白色合金阀门!
灰影接到指令,那布满伤痕、传动关节受损的身躯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如同炮弹般撞向阀门!
它覆盖着虫甲的双拳,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砸在阀门中央!
“咚!!!”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撞击都要沉闷、都要巨大的轰鸣炸响!
整个阀门剧烈震动,灰尘和锈屑簌簌落下!
但……阀门依旧紧闭!
只是边缘亮起了一圈急促闪烁的红色警示灯,似乎触发了某种防御机制!
这阀门,比想象中更加坚固!
或者说,需要特定的开启方式,而非蛮力!
而身后,那令人窒息的脚步声已然近在咫尺!
贾戈武甚至能闻到一股混合着星辰寂灭与万物终焉的、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
他猛地回头!
就在回廊那无尽的猩红黑暗深处,一个难以用语言描述的轮廓正缓缓显现。
它并非巨大的实体,反而显得有些“瘦削”,但其存在本身,就扭曲了周围的光线、空间,甚至概念!
贾戈武的精神感知在触碰到它的瞬间,就如同冰雪遇上烈阳般消融,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绝对的、吞噬一切的“无”!
它没有具体的形态,仿佛是由流动的阴影和破碎的规则构成,只能隐约看到一些类似人形的轮廓,以及……一双漠然的,仿佛由两个微型黑洞构成的“眼睛”!
那眼睛正“看”向他,不带任何情感,只有纯粹的、执行“清理”任务的冰冷意志!
收割者!
源质的意志延伸,毁灭的化身!
完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攫住了贾戈武的心神。
面对这种存在,任何反抗都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精神力枯竭,灰影受损严重,逃生之门无法开启……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怀中那枚一直微微震颤的“源核”和“时空信标”黑色圆柱体,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反应!
源核那暗蓝色的内部星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起来,释放出一股精纯而古老的源初能量!
而这股能量,并未扩散,而是被旁边的黑色圆柱体如同鲸吞般瞬间吸收!
【警告!检测到高纯度源初能量注入!信标残骸过载!强制激活应急协议!目标:锁定最近稳定时空道标!能量输出:最大化!】钥匙那原本虚弱的声音,此刻却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在他脑海中炸响!【贾小子!抱紧你的铁疙瘩!这次要是失败了,咱们就真得和这鬼地方说永别了!】
钥匙苏醒了?!不,不是完全苏醒,而是在源核能量的刺激下,被逼出了最后的底牌,强行透支信标残骸和它自身最后的本源!
嗡——!!!
以贾戈武为中心,一股远比观星塔那次更加狂暴、更加不稳定的空间波动猛地炸开!
黑色的时空信标圆柱体悬浮而起,表面裂痕蔓延,仿佛随时会崩碎,但它却释放出撕裂一切的光芒!
一个更加扭曲、更加混乱、边缘闪烁着无数破碎世界影像和危险空间乱流的裂隙,被强行在他面前撕开!
这一次的空间裂缝,远不如观星塔那次“规整”,充满了毁灭性的气息!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那收割者似乎察觉到了空间的异常波动,它抬起了那由阴影构成的手臂,对着贾戈武的方向,轻轻一“点”。
没有声音,没有光效。
但贾戈武感觉周围的一切,包括空间、时间,甚至他自身存在的概念,都开始变得“模糊”,仿佛一块被橡皮擦缓缓擦去的图画!这是比物理毁灭更加恐怖的“存在抹除”!
“跳!!!”钥匙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贾戈武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他一把抓住因为过载而变得滚烫、几近碎裂的黑色圆柱体,另一只手死死抱住动作已经严重滞涩的灰影,用尽生命中最后的力气,纵身跃入了那道极不稳定、仿佛通往地狱入口的混乱空间裂缝!
就在他们身影没入裂缝的瞬间,收割者那漠然的“点”指之力,覆盖了他们原先所在的位置。
银白色的合金阀门、周围蠕动的菌毯、猩红的光芒、乃至那一小片空间本身……如同被无形的力量从现实画卷中直接“剪”掉了一般,彻底消失,只留下一片绝对的、连黑暗都不存在的“虚无”。
混乱!撕扯!崩坏!
这一次的跃迁,比观星塔那次痛苦千百倍!
贾戈武感觉自己的灵魂和肉体都在被无数把看不见的锉刀反复研磨、撕裂!
怀中的黑色圆柱体传来不堪重负的碎裂声,灰影的身体也在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
钥匙再无任何声息,仿佛为了这次强行跃迁,已然彻底燃烧殆尽。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轰!!!”
巨大的撞击感和冰冷的触感将他几乎涣散的意识强行拉回!
冰冷!刺骨的冰冷!以及……水流?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
咸涩的海水灌入他的口鼻,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挣扎着浮出水面,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茫茫无际的、笼罩在灰蒙蒙天光下的大海之中!
周围是起伏的墨色波涛,看不到任何陆地的影子。
而他怀中,依旧紧紧抱着几乎散架的灰影。
灰影眼中的光芒黯淡到了极致,身体多处关节冒出电火花,虫甲破碎不堪,仿佛随时会沉入海底。
他抬起手,看向那枚救了他命的黑色圆柱体——时空信标。
它表面的裂痕更多了,几乎遍布全身,光芒彻底熄灭,触手一片冰凉,再也感受不到任何能量波动,仿佛变成了一块真正的顽石。
钥匙……也彻底沉寂了。无论他如何在心中呼唤,都没有任何回应。
这一次,他是真的孤身一人了。
贾戈武奋力托住正在下沉的灰影,环顾这片绝望的、无边无际的墨海。
这里……又是哪里?
钥匙透支一切、甚至可能已经损毁的最终跃迁,将他们送到了何处?
是林默记录中提到的“近地轨道方舟”?
还是某个未知的维度?
或者……仅仅是旧时代地球的某片海洋?
他不知道。
强烈的疲惫、伤痛和失去最后依靠的空虚感如同这冰冷的海水般将他淹没。
但他不能放弃。
他咬着牙,用尽最后力气,拖着濒临报废的灰影,抓住一块随着波浪漂浮而来的、不知是船骸还是建筑残骸的木板,艰难地爬了上去,瘫倒在冰冷的木板上,仰望着灰蒙蒙的、仿佛永远不会放晴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