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表爷的忏悔
拆迁队的喊声渐渐远去,沈念沿着血河走向三层密室,每一步都踩在黏腻的血水里,脚底传来皮肉被撕扯的痛感,像是踩着无数冤魂的残骸。刚踏上残存的血绳台阶,就听到表爷的哭声从密室深处传来,夹杂着 “玉芝,我错了” 的呢喃,与评弹唱本的旋律交织在一起,诡异又悲凉,像一把钝刀在反复切割心脏。
推开残破的白玉兰门帘,沈念看到表爷的幻影跪在地上,面前摆着玉芝的绣帕和唱本,他的头发花白凌乱,脸上布满血痕,与她在照片上看到的意气风发的表爷判若两人。“我不是故意要杀她的,” 表爷突然转过身,眼睛里淌着血泪,血泪滴在地上,瞬间与血水融为一体,“我只是太爱她了,爱到发疯,我不能接受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更不能接受她怀了别人的孩子,那对我来说,是天大的耻辱。”
沈念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指尖的伤口还在渗血,滴落在绣帕上,让帕子上的白玉兰愈发猩红。表爷的幻影开始讲述当年的真相:他将玉芝锁在三层后,每天都给她送吃的,希望她能回心转意,放弃那个戏子。可玉芝态度坚决,说就算死也要和戏子在一起,还说肚子里的孩子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那天,我看到戏子在楼外徘徊,手里拿着定情的银簪,扬言要救玉芝走。” 表爷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剧烈颤抖,“我怒不可遏,冲进三层与玉芝争吵,争执中失手将她推倒,她的头撞在桌角,血流不止,我以为她死了,怕被人发现,就用斧头砍了她的头,想伪造她被火烧死的假象。”
“可我没想到,我放火后,玉芝竟然醒了,她在火里喊我的名字,喊着‘明远,我恨你’,声音凄厉得像鬼哭。” 表爷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轮廓越来越模糊,“我夜夜被噩梦纠缠,梦见她的人头对着我笑,梦见她的血手掐我的脖子,我想过自首,可我不敢,我怕苏家的名声毁在我手里。我跳楼,是想赎罪,可我到死都没能得到她的原谅,我的魂魄被锁在三层,永远受着良心的谴责。”
随着表爷的讲述,三层密室的角落慢慢浮现出一具尸骨,尸骨的头颅不翼而飞,脖颈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斧痕,与玉芝、李婆的伤痕同源,显然是表爷的尸骨。尸骨旁摆着一把生锈的斧头,正是砍杀玉芝的凶器,斧刃上还沾着暗红的血痂,用指甲轻轻一刮,血痂脱落,里面嵌着一点银簪碎片 —— 是玉芝的银簪,当年砍头时不小心嵌进去的。
沈念走到尸骨旁,看到手指骨里卡着半块白玉兰绣线,与她手中绣帕的绣线材质一致。显然,表爷在死前,还紧紧攥着玉芝的绣帕,带着无尽的悔恨。“我把她的头藏在了樟木箱里,” 表爷的幻影指向墙角的木箱,“我想让她永远陪着我,可我没想到,她的执念会这么深,化作怨灵缠着我,缠着这栋楼,也缠着每个知道真相的人。”
沈念打开樟木箱,里面除了玉芝的焦黑人头,还有一沓表爷的忏悔信,每一封信都写满了他的愧疚和痛苦,字迹潦草,墨水里混着血丝。最后一封信的落款日期,正是他跳楼的前一天,信里写着:“玉芝,我要来找你了,希望你能在下面等我,让我当面给你道歉。我死后,三层会找下一个执念者,唯有血债血偿,方能解脱,否则,诅咒会永远延续。”
拿起斧头时,沈念的手腕突然不受控,斧头险些砍向自己的脖颈,斧刃划过空气,带着呼啸的风声。她用力握紧斧柄,掌心被磨出血泡,火辣辣的疼让她保持清醒。表爷的幻影对着她拜了三拜,身体越来越透明,最后化作一缕黑烟,钻进了斧头的木柄里。“帮我求玉芝原谅,” 表爷的声音渐渐远去,带着无尽的悔恨,“帮我还清这笔血债,让我解脱。”
就在这时,楼外传来炸药引线燃烧的 “滋滋” 声,尖锐刺耳,像毒蛇吐信,提醒着沈念时间不多了。三层开始剧烈晃动,墙皮纷纷脱落,露出里面刻满的血字,“玉芝偿命”“我错了” 的字迹在摇晃中显得愈发狰狞。玉芝的怨灵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哭腔:“砍断血绳,我要归位,我要让他的罪孽永远留在这栋楼里,让世人都知道他的残忍。”
沈念握紧斧头,看向缠绕在脚踝的血绳,那是玉芝怨念的凝聚,也是表爷罪孽的见证。她知道,该了断了。她走到血绳前,举起斧头,对着血绳狠狠砍下去。斧头落下的瞬间,她仿佛听到了玉芝的叹息,听到了表爷的忏悔,听到了戏子的呼唤。
血绳断裂,无数长发从绳中飞出,缠向她的手臂,像无数条毒蛇,她挥斧砍断发丝,鲜血溅在玉芝的人头上,人头的眼睛突然睁开,望向她,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眼角淌下两行血泪,滴在地上,化作两朵鲜红的白玉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