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静强撑着,手扶着床沿说道:“我没事,缓一缓就好。”
陆海山一看这情形,便断定她是低血糖。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糖尿病罕见,低血糖却十分常见,大家平日里温饱都难保证,常常饥肠辘辘。
陆海山赶忙扶着沈文静躺到床上,说道:“沈知青,你先歇着,你这症状应该是低血糖。”
“这几天是不是没好好吃东西?”
沈文静苍白地笑了笑,算是默认。
她正值生理期,工作又忙,每次去食堂只剩些残羹冷炙,不是冰冷的粗粮,就是凉透的红薯粥,吃下去胃里难受,也就没怎么进食。
陆海山安慰道:“你先躺着别动,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沈文静本想礼貌拒绝,可浑身绵软无力,只能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地躺在陆海山的床上。
她脑袋嗡嗡作响,心跳快得吓人,心里直发怵,生怕自己交代在这儿。
陆海山急得快步冲向厨房 —— 低血糖患者及时补充葡萄糖能快速恢复,可家里哪有葡萄糖?
正犯愁时,他突然想起前些天做的糖葫芦,一部分拿去县城卖了,还留了几个准备给妹妹陆海花当零食,这下可算派上用场了。
糖葫芦是用野苹果、板栗裹上自熬的葡萄糖浆制成,放在阴凉通风处能存些时日。
陆海山把糖葫芦从竹签上取下,放进温水里,看着糖浆慢慢融化。
两串糖葫芦才兑出大半碗糖水,他端着碗小跑回屋。
此时沈文静情况愈发危急,身子开始微微抽搐。
陆海山赶忙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胸前,用勺子小心翼翼地喂糖水。
沈文静残存着一丝意识,尝到甜味的瞬间,就像久旱的麦苗盼来雨水,大口大口吞咽起来。
没一会儿,碗就见了底。
喝完糖水,她总算是缓过劲儿,心跳平稳了,呼吸也顺畅了。
沈文静满是感激地看向陆海山,心里又满是疑惑:大家日子都紧巴巴的,他家咋还有糖水?
这个男人真的只是二大队的普通农民?
字写得漂亮,懂先进的农业技术,上次送自己礼物,这回又用一碗糖水救了自己。
她虚弱地说:“陆大哥,谢谢你。”
话刚出口,才惊觉两人姿势太过暧昧 —— 自己窝在陆海山怀里,他的手臂还紧紧环着自己。
沈文静瞬间红了脸,陆海山也反应过来,尴尬地松开手,支吾着解释:“沈知青,刚刚你没力气,我喂糖水,不是故意……”
沈文静更羞了,急忙转移话题:“陆大哥,你咋懂这么多滴灌知识?这糖水是从供销社买的?”
陆海山早有准备,说道:“以前二大队农场有位老先生,听说是清华大学的教授。”
“他在农场干过活,后来不走了,留在这儿安家,一辈子没结婚。”
“他平时看着疯癫,大伙不爱搭理,我倒不在意,总找他玩,好多东西都是跟他学的。”
“他家还有不少书,教我认字、看书。”
这倒不全是瞎编,二大队确实有过这么一位清华教授,特殊时期在农场牛棚改造,结束后联系不上家人,也不愿回伤心地,就留了下来。
只是陆海山平日很少与他往来,老人去世后,这事在二大队也渐渐没人提起,正好拿来当借口。
沈文静一听 “清华大学”,震惊不已,这下总算明白陆海山为何有这般本事。
她直直望着陆海山的眼睛,也说不清为什么,跟他待在一起,比和苏成峰相处舒服多了。
和苏成峰看场《小花》电影,她都提不起劲,只想早点回去,可在陆海山这儿完全没这种感觉。
陆海山把空碗放到一边,叮嘱道:“你这是低血糖,以后可得多吃点,犯起病来要命。
今天幸亏在我这儿,一个人在外面可就危险了。”
他瞧出沈文静正值生理期,话到嘴边又犹豫,可还是问了出来。
你是不是生理期?”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 搁 2025 年,男生关心女孩子,随口一问也没啥,可眼下这年月,这是女孩子的隐私。
陆海山慌忙想岔开话题,沈文静脸涨得通红,做梦都没想到男生会直白问这个。
不过念在陆海山救了自己,她也没往心里去,轻轻点了点头。
陆海山接着说:“女孩子特殊时期,生冷东西千万碰不得,不然落下病根可不好,也别沾冷水。”
沈文静眼眶一热,知青家属院条件差,哪来热水?
吃的都是残羹冷炙,生冷忌口根本不现实。
长这么大,鲜少有人这么细心关心自己,苏成峰更是只知让自己陪他,却从不关心这些细节。
陆海山又道:“中午就在这儿吃饭吧,这会儿回公社,食堂怕是也没吃的了。”
沈文静点头,有些羞涩地说:“陆大哥,别总叫我沈知青了,喊我文静就行。”
陆海山笑着应下:“那你也别客套,叫我海山就行,咱们两谁大一些还不一定呢。”
见沈文静气色恢复,陆海山趁着饭还没好,打听起消息:“前段时间张大队长被派出所抓走了,有啥消息吗?”
沈文静突然想起路上见闻,说:“派出所还没定论。不过我来的时候,看见张志东的媳妇和胡琴坐驴车往公社去了。” 陆海山眉头紧锁,这消息可太重要了。
陆海山分析着:按理说,张志东和苏晚晴的事,最受伤害的该是姚文凤,她现在肯定恨苏晚晴入骨。
可如今姚文凤却和苏晚晴的母亲胡琴一同去了公社,这说明在姚文凤和胡琴看来,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谁勾搭谁、谁胁迫谁,而是把两人从派出所弄出来。
而要达成这个目的,唯一的办法或许是让两人 “和解”,宣称是自愿在一起。
如果这样,牺牲的必然是姚文凤。
陆海山想通此节,不由得冷笑 —— 也不知是谁做通了姚文凤的工作,竟让她妥协到这步田地。
但他仍有些担忧:张志东在县城有关系,若这次通过关系,再加上所谓的 “和解”,真让他被放出来,往后怕是又要生出麻烦。
看来,自己必须得去县城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