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静是知青,按常理该在知青农场工作。
但因表现出色,尤其文章写得好、算数能力强,一次偶然机会被郭茂田发现后,借调到了公社政府。
她在公社工作已有两年,这期间常随郭茂田及同事下乡到各个大队,因此各大队队长她都认识。
姚文凤作为张志东的媳妇,沈文静也见过多次。
此前公社发生的那些事,沈文静都有所耳闻,如今见姚文凤急匆匆往公社赶,便知大概率是为张志东的事。
不过沈文静只是瞥了一眼,没来得及和姚文凤打招呼,就直奔二大队找陆海山 —— 她今天找陆海山有重要事务。
前些天,县里领导打算到公社调研,特别交代公社要多与陆海山交流,询问他的滴灌技术详情及抗旱应用方法。
县里领导重视,公社领导自然不敢怠慢,郭茂田便把这事交给沈文静,让她采访陆海山,实地考察滴灌技术原理,最后撰写汇报材料,以便公社向县城领导汇报。
起初听说陆海山掌握滴灌技术,沈文静有些难以置信。
毕竟滴灌技术她仅在教科书上见过,理论虽简单,但实际操作难度极大。
这让她对陆海山多了几分好奇 —— 一个二大队的普通农民,怎会懂得如此先进的技术?
沈文静一边打听陆海山家的位置,一边捂着肚子冒冷汗。
正值生理期,公社的生活条件又十分简陋。
虽说借调到了公社政府,可饮食和待遇与正式政府人员相差甚远。
她拿的是知青工资,和政府临时工一同用餐。
今年收成不好,农民吃粗粮和红薯,政府这边也不例外。
而且由于工作繁忙,沈文静每次去食堂时,往往只剩残羹冷炙,如冷掉的红薯、冰凉的粗粮粥等。
女孩子本就身子弱,这段时间的饮食让她难受不已,脸色苍白、冷汗直冒。她在原地歇了好一会儿,才忍着痛继续寻找陆海山。
此时陆海山刚好回家,见沈文静找上门,又看外面风大,连忙将她请进屋:“沈知情,快请进!”
沈文静苍白地笑了笑,跟着陆海山进了屋。
家里的小黄狗和两只小狼崽平时见到陌生人就会乱叫,这次却出奇地安静,两只小狼崽甚至学着母狗小黄的样子,对着沈文静摇起了尾巴。
沈文静强撑着不适的身体,露出一丝苍白的笑容,随后环顾了陆海山的家。
上次请大队村民帮忙修整住房后,陆海山的家显得简单而温馨。
虽是木质结构的房子,但一眼望去,比村里其他房子更具特色,透着股古香古色,仿佛与村里其他住房不在同一个 “维度”。
陆海山请沈文静到小木屋的椅子上坐下,又把窗户关上,免得风吹进来。
坐定后的沈文静这才感觉好受了些,但胃部依旧疼痛难忍,冷汗不断。
她强打精神,对陆海山说道:“海山,我这次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你搞的滴灌系统。”
“郭主任说你在麦地里做了滴灌,效果很好,这次全省干旱,你负责的几块麦地长势都不错。”
“所以我按公社要求来问问技术问题,再去现场看看设备,之后给公社写份汇报材料。”
陆海山给沈文静倒了一杯水,随后热情地说道:“其实滴灌技术说起来简单,就是找几根竹子,把竹节钻空,再按照植物根系的间距钻几个眼,将主管铺在麦田里,定时给麦子浇水就行。”
“但做起来还是有些难,天气越来越冷,给小麦浇水得讲究时机。”
“晚上土地气温低,浇水容易结冰、起霜,会冻伤小麦,所以只能在白天正午前较暖和的时候浇。”
“要说复杂也复杂,当初水资源和人力有限,我就在滴灌系统里加了负压原理 —— 让系统自动识别土壤湿度,土湿就停,土干了,麦田旁的木桶就能自动给水。”
这套装置陆海山确实做过,还试用了几天。
那时他独自管理大片麦田,后来蒋万川、李大勇来帮忙,负压系统便闲置了。
可陆海山随口一说,却让沈文静听得一愣一愣的,“滴灌系统”“负压原理” 这些词太专业,她这个高中生都听得云里雾里。
沈文静好奇追问:“什么是负压原理?”
陆海山向沈文静要了笔和纸,在纸上边画边解释:“负压原理就是利用土壤自然蒸发的水蒸气进入特制的小管子,水气足时产生正向压力;”
“水气少,管子另一头连接木桶的部分就形成负压,开始吸水。”
“水通过滴灌系统,靠正负压力自动灌溉小麦。”
陆海山画完讲完,沈文静恍然大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陆大哥,你怎么懂这么多!”
她赶紧把这些原理详细记在笔记本上,心里激动不已,觉得一定能写出篇出色的农业科学报告。
陆海山侃侃而谈,沈文静听得如痴如醉。
她虽非学农出身,但当了知青在红星公社工作后,整日与农业打交道,渐渐产生了浓厚兴趣。
可她从未想过,一个农民竟有这般学识。
更让她震惊的是,陆海山在她笔记本上画图写字时,字迹清秀俊逸、行云流水,比她写得还好。
沈文静不禁恍惚 —— 眼前这人真的只是农民?
交谈间,陆海山身上散发的气质,比苏成峰还要让人舒服、文雅。
不知不觉,两人竟聊到了中午。
沈文静写完最后一排字,画上句号,对陆海山说道:“陆大哥,今天太感谢你了,这篇报告材料素材特别丰富。中午就不打扰你了,我先回去。”
说着便要起身离开。陆海山连忙挽留:“沈知青,就留在这里吃饭吧。”
话还没说完,沈文静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双腿发软,直直地倒了下去。
陆海山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搀扶住。
只见沈文静脸色惨白,比刚进屋时更显虚弱,便知她定是身体不适。
陆海山将沈文静扶到床边坐下,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不烫,反而是冰凉的,可她却开始冒虚汗,浑身止不住地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