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里城的红砂岩城墙,在这一天被血染成了紫黑色。
狼军入城,就像开闸的洪水灌进了旱了三年的龟裂土地。
没有阵型,没有章法,只有单纯的、汇聚成洪流的欲望。
“那个穿铠甲的是我的!”
“苏丹呢?带金盔的,快找!”
狭窄的巷道里,一名身穿精良铠甲的禁卫军绝望地挥舞着弯刀,砍翻了两个冲在最前面的狼军士兵。但他还没来得及收刀,七八只枯瘦如柴的手就缠了上来。
有人抱腿,有人锁喉,有人直接用牙齿咬住了他持刀的手腕。
“当啷!”弯刀落地。
接着就是几把锈迹斑斑的镰刀、削尖的木棍,顺着他甲胄连接的缝隙,狠狠地捅了进去。
“噗嗤!噗嗤!”
没有什么花哨的招式,就是乱捅。
禁卫军惨叫着倒下,转眼就被无数只脚踩成了肉泥。而那身价值不菲的铠甲,还没等尸体凉透,就被扒了个精光,套在了一个浑身恶臭的掏粪工身上。
朱高炽骑着高头大马,踩着满地的碎琉璃和尸体,一路冲到了皇宫大殿前。
他身上的黑甲已经被血浆糊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有那双眼睛,亮得让人心头发毛。
“这就是德里皇宫?”
他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踹开了那扇镶嵌着象牙的殿门。
大殿内,空空荡荡,只有几个还没来得及跑掉的宫女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人呢?”朱高炽战斧往地上一顿,砸碎了一块价值连城的波斯地毯。
“在那边!”
米兰沙眼尖,指着王座后面一个正鬼鬼祟祟想要钻进暗门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常服,怀里死死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正是德里苏丹,马哈茂德。
“往哪跑!”
米兰沙像抓小鸡一样冲过去,一把揪住苏丹的后领子,直接把他提溜了起来,重重掼在地上。
“哗啦——”
包裹散开,里面不是印信,也不是国书,而是满满一包鸽子蛋大小的祖母绿和红宝石,滚得满地都是。
“别杀我!别杀我!”
马哈茂德跪在地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哪还有半点一国之君的样子。他手脚并用,爬到朱高炽脚边,疯狂磕头。
“我投降!我把王位让给你们!这些……这些宝石都给你们!只求留我一条命!”
朱高炽低头,看着这个为了几块石头连尊严都不要的君主,眼中的鄙夷更甚。
“这就是统治了天竺的苏丹?”
朱高炽抬起战斧,用斧面拍了拍马哈茂德的脸,拍得啪啪作响。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蹄声。
牛魔王庞大的身躯挤进了大殿,两边的门框被它那对大角刮得石屑纷飞。
范统坐在牛背上,手里拿着一串刚从御膳房顺来的水果,一边吃一边打量着四周。
“啧啧啧,这柱子是金丝楠木的吧?这地砖……好家伙,玉石?”
范统的眼睛都直了。
他跳下牛背,走到那个苏丹面前,捡起地上的一颗红宝石,对着阳光照了照。
“成色不错,运回去能换不少军粮。”
范统把宝石揣进怀里,笑眯眯地看着马哈茂德。
“听说,你们德里历代苏丹都有个存钱的好习惯?”
马哈茂德身子一抖,看着这个笑得像弥勒佛却满身杀气的胖子,结结巴巴地开口:“在……在地下金库。钥匙……钥匙在我这。”
他颤抖着从贴身衣物里摸出一把纯金打造的钥匙。
范统接过钥匙,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马哈茂德的脑门上。
“懂事!我就喜欢你这种在大是大非面前拎得清的合作伙伴。”
半个时辰后。
皇宫地下,皇家宝库。
当厚重的铁门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缓缓打开时,举着火把的范统、朱高炽,还有身后的几个亲卫,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嘶——”
没有想象中的整齐排列,也没有什么架子。
这完全就是一个暴发户的仓库。
金砖,不是一块一块码着的,是像垃圾一样随意堆在角落里,堆成了一座座小金山。
一箱箱打开的珠宝,红的、绿的、蓝的,像不要钱的玻璃球一样溢出来,铺满了地面,甚至让人无处下脚。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辛辣味。
那是靠墙堆放的数千袋香料——胡椒、肉豆蔻、藏红花。在这个时代,这些东西在西方比黄金还贵。
“这……这得多少钱?”朱高炽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他生在帝王家,燕王府也不穷,但他从未见过这种规模的财富。
这哪里是钱,这分明就是一条流淌的黄金河!
范统二话不说,冲到那一堆金砖前,拿起一块,张嘴就是一口。
“咯嘣!”
“哎哟卧槽!是真的!”
范统捂着腮帮子,疼得龇牙咧嘴,但那双眼睛却笑得都没缝了。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感谢德里苏丹几百年的辛勤劳作!”
范统一屁股坐在金山上,抓起一把珍珠项链挂在脖子上,又拿起两个金杯套在手上,活像个刚打劫回来的土财主。
“高炽!看见没!这就是咱们的本钱!”
范统指着这一库房的宝贝,声音都在发颤。
“有了这些,朱允炆那就是小卡拉米!”
朱高炽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震撼,看向范统。
“范叔,这么多东西……怎么运?咱们的那些牛车马车,就算把轮子压断了,也拉不走十分之一啊。”
范统的笑容僵了一下。
是啊,这幸福的烦恼来得太突然。
他从金山上滑下来,拍了拍屁股上的金粉,恢复了冷静。
“传我命令!”
范统大手一挥,颇有一种指点江山的豪气。
“德里城里,所有的马车、牛车、驴车、手推车,哪怕是这帮贵族老爷平时坐的轿子,统统征用!”
“那大象也别闲着!背上全给我挂满袋子!”
“告诉狼军的弟兄们,只拿钱粮和硬通货!那些瓶瓶罐罐的瓷器字画,带不走的就别带了,占地方!”
接下来的三天,德里城上演了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搬家”。
通往北方的官道上,车队连绵百里,一眼望不到头。
大象背上驮着沉重的金箱,每走一步地面都在晃。
牛车上堆满了粮袋和香料,车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就连狼军的士兵,每人背上都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腰里别着抢来的金银器皿,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傻笑。
范统骑在牛魔王背上,看着这支长得离谱的队伍,手里拿着那个简易扩音筒,充当起了交通指挥。
“那个谁!那袋胡椒要是洒了,老子扣你军饷!”
“前面的快点走!别堵路!阿修罗要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