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满把门关上,油灯的火苗晃了一下。他没点新灯,就着这点光坐到桌前,从怀里掏出那本破旧的笔记本。封面上“通灵札记”四个字歪歪扭扭,像是小孩写的。
他翻开第一页,纸页发黄,边角卷了毛。手指划过一行被红笔圈出来的字:“阴煞孤星非灾厄,乃钥匙也。”
这句话他昨晚刚看过,当时只觉得心里一震。现在再看,胸口又开始有那种敲击感。三下,短长长,像在回应什么。
他低头盯着那行字,眼睛有点花。手臂上的伤还在疼,抬一下都费劲。他起身去厨房舀了瓢冷水,泼在脸上。水顺着下巴滴下来,打湿了衣领。
回到桌前,他换了个角度翻页。忽然发现,某些符文在侧光下泛着微弱的白光。这些符号以前从没见过,也不认识。但他能感觉到,它们和其他字不一样,像是被藏起来的。
他一页页翻过去,越往后内容越乱。有的地方涂改严重,有的干脆撕掉了。直到翻到中间一页,看到一幅残缺的地图。线条断断续续,但能看出是个山形轮廓。旁边批了一行小字:“子时山鸣,钥应于北。”
他盯着这句看了很久。
门外传来轻微响动。是白小染的脚步声,在门口来回走了两趟。她没进来,也没说话。黄大贵蹲在外面,手里捏着土,时不时撒一点在地上。
陈小满合上本子,闭眼回想破阵那天的事。命格第一次发热,不是在受反噬的时候,而是在他锁定邪气核心那一瞬。那时候,黑雾里缠着铁链残片,双环符阵嗡嗡震动。
可就在咒诀念出的刹那,心口突然烫了一下,像是有人从远处推了他一把。
他睁开眼,低声说:“不是反噬……是接上了。”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黄大贵的声音:“你说啥?”
门开了条缝,黄大贵探进半个身子。白小染跟在他后面,耳朵竖着。
“我在想,”陈小满指着本子,“‘钥匙’可能不是东西,是我。”
“你?”白小染皱眉,“你是把锁还是钥匙?别把自己当法器用。”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说,“那天我能找到邪术核心,是因为命格和它产生了共鸣。如果奶奶说的是真的,那这种共鸣……可能是通往某个地方的入口。”
黄大贵走进来,接过本子看了看。“子时山鸣,钥应于北?”他念了一遍,抬头,“这地方听着就不吉利。山会自己响,还能应声?除非底下压着东西。”
“所以得查。”陈小满说,“光守在这儿没用。他们还会来,下次说不定直接围死我们。”
白小染靠墙站着,尾巴轻轻甩了两下。“你想去哪儿?拿个地图就出发?连对方有几个人都不知道。”
“我不一个人去。”他说,“你们要是不放心,就一起走。但我必须弄清楚‘幽冥教’到底想干什么,还有我奶奶为什么会被盯上。”
屋里安静了几秒。
黄大贵摸着下巴:“灵枢环还能用吗?虽然裂了,但里面还有点气息。”
“坏了。”陈小满拿出来给他看,“核心碎了,修不了。”
“不一定。”黄大贵接过环,拿到灯下仔细看,“我没说修,我说的是用。它沾过你的血,连过阵法,上面有敌人的痕迹。只要还剩一丝灵性,就能做引子。”
“你要干嘛?”
“问路。”他咧嘴一笑,“老办法,归尘问路。用地脉里的土,配上残器的气息,看看能不能追出一条线。”
白小染皱眉:“都市地气太杂,卜算容易乱。”
“所以我得找个干净的地界。”黄大贵走到屋外,蹲下身,用手扒开砖缝下的泥土,“这儿是阴阳巷主阵眼,地脉最稳。用这里的土,成功率高。”
他抓了一把土回来,放在桌上摊平。然后掰下一小块灵枢环碎片,轻轻碾碎,混进土里。
“都往后退点。”他说,“这招耗神,别打扰我。”
陈小满和白小染往后挪了两步。黄大贵闭上眼,手指在土堆上画了五道弧线,嘴里开始念词。声音低,节奏快,像在数什么东西。
土粒忽然动了一下。
接着,一颗颗浮起来,在空中排成一线,直指西北方向。末尾那几粒微微发黑,像是被什么挡住了。
黄大贵睁开眼,喘了口气:“有反应。能量轨迹确实存在,终点在西北山区。不过……最后这段被遮了,可能是阵法干扰,也可能是人为封印。”
陈小满立刻拿出一张旧地图铺在桌上。那是他以前收集的周边地形图,皱巴巴的,边角都磨破了。
他对照土线的方向,在地图上划出一条路径。最终落点是一片无人区,标注着“枯岭山脉”,旁边写着“禁入”。
“两个线索对上了。”他说,“札记里说‘钥应于北’,土卜也指向西北。这不是巧合。”
白小染走近看地图:“你真打算去?那边连信号都没有,出了事没人救你。”
“我知道危险。”他说,“但等他们再来一次,我们就没这么好运了。这次是三人联手才破的阵,下次要是多来几个黑袍人,或者放出更厉害的东西,我们撑不住。”
黄大贵点头:“小子说得对。被动挨打不如主动摸清底细。就算不能端了他们老窝,至少知道怎么防。”
白小染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拿起那块灵枢环残片。她用指尖蹭了蹭裂缝,冷冷地说:“你要去可以,但别逞强。命格要是失控,我会直接打断你施术。”
“行。”他答应得干脆。
“还有,”她盯着他,“不准一个人冲前面。遇到情况先撤,听见没有?”
“听见了。”
黄大贵拍拍桌子:“那就定了。养两天伤,准备点家伙。那边山高林密,带够干粮和驱虫药。我再弄些避邪粉,万一碰上脏东西也能顶一阵。”
陈小满把地图折好塞进怀里。他低头看着桌上的油灯,火苗跳了跳,映在他眼里。
他没再说话,只是把那枚残片攥紧了。
白小染转身靠在窗边,闭上眼。但她的一条尾巴始终贴着地面,微微颤着。
黄大贵蹲回门口,手指沾土,在地上反复描画那条轨迹。他一边画一边嘀咕:“这地方……不该有活人进去。”
屋外天色渐亮,灰蒙蒙的光照进来,照在陈小满的手上。
他的手指还在抖,但握得很紧。
地图折角处露出半行字,是他刚才没注意的批注——
“入山者,勿听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