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满站在道观门口,风把他的衣角吹得翻了两下。他低头看了看手,掌心还残留着一点灰蓝色的光,像没烧尽的炭屑。
他抬起脚,往前走了一步。
身体有点沉,像是骨头里灌了铅,但能动。他没回头,也没停下。
白小染跟在他后面跳下来,尾巴甩了甩:“你打算去哪儿?”
“前面有块空地。”他说,“够平。”
黄大贵叼着草茎从断墙后绕出来,眯眼看了会儿天色:“太阳还没升到头顶,幽冥教的人不会这时候来。他们喜欢夜里动手,阴气足。”
陈小满没接话,径直走到空地中央,蹲下身,用手抹了抹地面的浮土。
这里曾经是道观的练功场,石板裂了,长出几根枯草。他从怀里掏出那本破书,翻开一页,手指按在一段歪斜的文字上。
“五灵阵……得有个东西撑着。”他说。
白小染凑过来看了一眼:“你要做个法器?拿什么做?”
“地灵珠碎片还在。”陈小满从贴身口袋里取出一小块泛青的晶体,“加上我的血,还有不死之血。”
“你刚活过来,又要放血?”黄大贵皱眉,“别把自己当铁打的。”
“我不是铁打的。”陈小满说,“我是快被打碎的瓷碗,现在得用金线缝起来。”
白小染哼了一声:“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陈小满没理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铜炉——这是他在镇上废品站淘来的老物件,表面坑洼,但能导灵。
他把地灵珠碎片放进去,又咬破指尖,滴了两滴血。一滴红中带黑,是不死之血;另一滴鲜红,是他自己的。
血落在碎片上,发出轻微的“滋”声,像是水滴进热锅。
“火候不够。”他说。
白小染翻了个白眼,抬手一弹,一道淡红色的火苗跳进炉子。火焰不大,却始终不灭,照得炉壁发亮。
“别指望我天天给你烧火。”她说。
“我不指望。”陈小满盯着炉心,“就这一次。”
黄大贵蹲在一旁,用草茎在地上画了个圈,又划了几条线:“聚灵阵得摆正,不然地气引不进来。你这炉子太小,火力撑不住太久。”
他抓了把黄土撒在铜炉四周,嘴里念了两句听不清的词。
地面微微震了一下,一股微弱的暖流顺着土缝爬上来,钻进炉底。
炉中的血开始冒泡,颜色由红转深,最后变成一种暗银色的浆液,裹着碎片缓缓旋转。
陈小满闭上眼,默念《玄门秘要》里的凝形诀。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敲进脑子里。
铜炉震动起来,越来越快。
“要成了。”黄大贵低声说。
“别说话。”白小染盯着炉口,尾巴尖绷直了。
“铛——”
一声轻响,炉火熄灭。
陈小满伸手进去,取出一枚指环。它通体暗银,表面刻着五道纹路,细看能看出是五种动物的轮廓:狐、黄、蛇、狼、龟。
中央凹槽嵌着那块地灵珠碎片,正泛着淡淡的青光。
他把指环套在右手食指上,轻轻一握拳。
体内那股乱流顿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拉住了。
“灵枢环。”他说,“名字有了。”
“听着像个医疗器械。”白小染撇嘴。
“总比叫‘救命圈’强。”黄大贵接过看了看,“材料凑合,做工一般,但能用。你以后别动不动就往里灌地气,这玩意儿不是保险箱。”
陈小满点头:“我知道分寸。”
他站起身,走到空地中间,举起手:“现在试试阵法。”
“你连呼吸都没稳,就想布阵?”白小染皱眉。
“边试边学。”他说,“我们没时间等我完全恢复。”
黄大贵叹了口气:“行吧。先练最简单的,三才引灵式。我和你,加一个她。”
“为什么是我?”白小染瞪眼。
“因为你最稳。”黄大贵说,“另外四个还没影呢。”
三人站成三角,陈小满居中,白小染在左,黄大贵在右。
“怎么开始?”白小染问。
“听心跳。”陈小满把手放在胸口,“一下,你们就送一丝灵力过来。慢点,别急。”
白小染伸出手,一根尾巴轻轻搭在他肩上。
第一下心跳响起时,她送出一缕灵力。
黄大贵跟着接上。
两股力量汇入陈小满体内,在经脉里走了半圈,却没能连上丹田。
“卡了。”他说。
第二次尝试,灵力冲得太猛,撞得他喉咙发甜。
第三次,两人节奏错开,力量对冲,直接炸开一圈气浪,把地面掀裂三尺。
陈小满退了两步,差点摔倒。
“不行。”他说,“我们没配合好。”
“你太紧张。”白小染收回尾巴,“刚才那一下,你心跳快了两拍。”
“我能控制。”他说。
“你现在就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还想跑百米冲刺。”黄大贵坐下来,“咱们得换个法子。”
他拔了根草,分成三段,摆在地上:“你看,三才阵讲究的是流转。不是谁给谁,而是转着来。我传你,你传她,她再传回我。形成一个圈。”
“可我是核心。”陈小满指着灵枢环。
“你是核心,但不是堵头。”黄大贵敲了敲他的膝盖,“水流到你这儿,你得让它过去,别拦着。”
陈小满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再来。”
这次他们改了顺序。
黄大贵先动,灵力如细线般射出,陈小满接住,转给白小染。白小染稍作调频,再送回来。
第三圈时,空中出现一道淡金色的光痕,弯弯曲曲,持续了五息才散。
“成了。”陈小满喘了口气,额头全是汗。
“只是个影子。”白小染说,“真打架的时候,敌人可不会让你慢慢搭积木。”
“但至少我们知道怎么搭了。”陈小满看着指尖的灵枢环,“下次能快点。”
黄大贵捡起草茎重新叼上:“明天继续。今晚有人守夜。”
“我来。”白小染说。
“你昨晚就没睡。”黄大贵瞥她。
“那又怎样。”她瞪回去,“我乐意。”
陈小满没说话,走到角落坐下,把灵枢环举到眼前。
青光映在他瞳孔里,一闪,又一闪。
远处山脊的轮廓被夕阳削成一道细线。
他忽然问:“你们有没有觉得,柳七爷最近太安静了?”
黄大贵吐掉草茎:“安静说明他在准备。”
白小染靠在石墩上,尾巴卷了半圈:“等他动手,我们就不是在这儿炼戒指了。”
陈小满把手指收回来,环上的光暗了下去。
他低头看自己的影子。
比早上长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