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坛旧址的空气还在颤抖,地上的黑雾像被掐住脖子的蛇,僵在半空。陈小满的手掌还贴在埋令牌的位置,铜片裂了口,热得发烫,但那股力量已经断了。
他喘了口气,手指擦过脸颊上的血痕,指尖一凉。
血在动。
不是流,是往回爬,顺着皮肤往手臂上走,带着一股子腥气。他立刻咬破另一根手指,在胳膊上画了个“断”字,红痕刚成,那股凉意就停了。
“别碰碎片!”他声音压得很低,“那东西活着。”
白小染蹲在墙头没动,尾巴绷得笔直。黄大贵从地底钻出来一半,泥糊了脸,却没吭声,只盯着地上那几块漆黑的玉屑。
一块碎片正往外渗黑水,滴在砖缝里,滋啦作响,像是烧着了什么。
陈小满闭眼,把最后一点力气沉到心口。奶奶教他的破咒诀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他张嘴,声音不大:“阴归阳化,秽散光生。”
掌心贴地,残存的地灵珠之力顺着指缝流进土里。掌堂教主令的裂片微微一震,泛出一点金光,像根细线,钻进泥土,缠上最近的一块玉屑。
黑水抖了一下。
接着,所有碎片都颤了起来。
白小染忽然跳下墙,落地时两条尾巴甩向前方。一道火线从尾尖弹出,横在两人面前。她盯着光网边缘——那里有团黑影正在成形,细长,扭曲,像条蛇在扭动身子。
“它要连人。”她说。
陈小满睁眼,看见灰衣人脖子上的皮肤在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爬。他猛地想起奶奶笔记里的图——扣仙锁魂,引煞入体。
这玉不是破阵用的。
是钥匙,开命格的。
他抬手,改了口诀:“封引断脉!”
话音落,胸口一闷,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他咳了一声,嘴角渗出血丝。可那股反冲的邪气被挡了下来,转而钻进玉屑内部,几块碎片同时炸出黑烟,彼此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嘶鸣。
“快!”他喊。
黄大贵反应最快,从怀里掏出五枚钉子,扔给身边的灰仙。五只老鼠叼着钉子,飞快绕着碎片跑动,按东、南、西、北、中五个位置,狠狠扎进土里。
陈小满伸手拍向第一根钉子,地灵珠的残力顺着掌心灌进去。金光一闪,连成一圈。
黑烟被逼得缩成一团,在圈子里乱撞。突然,一条细影窜出,扑向离得最近的灰衣人。白小染早等着,尾巴一扫,直接把它抽回光网中央。
“再压!”陈小满又拍第二根钉。
第三根。
第四根。
第五根钉子刚稳住,整团黑雾猛地一缩,变成一根细线,想往地下钻。黄大贵眼疾手快,抓起一把盐粒撒过去,那线抽搐两下,终于不动了。
金光缓缓收拢,把最后一丝黑气碾成清烟,飘散在空中。
光网重新亮起,比之前更稳。
陈小满松了手,腿一软,靠在断墙上。掌堂教主令彻底裂开,铜片歪在地上,连符纹都模糊了。
“成了?”黄大贵抹了把脸上的泥。
“暂时。”陈小满低头看自己带血的手指,“那玉是活祭炼的,有人拿命换它启动。现在断了联系,但它留下的印子还在。”
白小染盯着两个灰衣人:“他们还能说话。”
话音刚落,其中一个喉咙动了动,嘴唇微张。
黄大贵反应极快,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符,拍在自己额头上,张嘴就是一声尖啸。那声音不像人能发出的,倒像是几十只老鼠在铁皮管里刮爪子。
灰衣人脖子一梗,喉结上下乱跳,嘴闭上了,眼角却流出两道血丝。
“封言符生效。”黄大贵喘了口气,“但他们体内还有东西在动。”
陈小满走过去,蹲下身,盯着那人手腕内侧。一道暗红纹路正在浮现,弯弯曲曲,像蛇爬过的痕迹。
他伸手去探,那人忽然瞪眼,身体猛地一挣。光网晃了晃,却没有松动。
“别白费力气。”陈小满收回手,“你们主子不在,这阵困不住人?可你们忘了,这网是用我命格撑的。”
那人嘴角抽了抽,没说话。
白小染跳上半空,九条尾巴全展开了。她没动手,而是把尾尖聚在一起,点出一团纯白火焰。火光落下时,织成一张网,从上往下罩住两人。
火焰一触身,他们身上浮出黑纹,像烙铁烫出来的印记,一条条被抽出来,烧成灰烬。
最后,白小染一条尾巴卷住其中一人腰带,甩手扔向墙角。那人撞上断碑,滑下来,瘫在地上不动了。
另一个被黄大贵唤来的地鼠拖到浅坑里,几块石头压上去,只露出脑袋。
“完事了?”黄大贵坐在墙根,招呼灰仙去拔骨针。
“暂时。”陈小满从怀里摸出一块布,把几块玉屑包起来,塞进衣服内袋。他低头看着裂开的令牌,手指轻轻擦过表面焦痕。
白小染落在他旁边,尾巴收了一半:“你还留着碎片?”
“这是柳七爷的东西。”他说,“他敢用命炼器,就一定舍不得它毁。”
黄大贵哼了一声:“下次来的人会更强。”
“那就等。”陈小满站直身子,看了眼天色,“他们想用我的命格开阵,就得亲自来。”
白小染眯眼:“你打算拿自己当饵?”
“我不是饵。”他摇头,“我是刀。”
三人没动,守在原地。香坛旧址恢复安静,只有风吹过断墙的缝隙,发出低哨声。
黄大贵打了个哈欠,靠在墙边闭眼。灰仙一只只从地底冒出,嘴里叼着骨针,排成一列等他清点。
白小染尾巴轻轻摆动,盯着被压住的灰衣人。那人虽然不能动,眼睛却一直睁着,瞳孔缩成一条线。
陈小满走到光网边缘,蹲下,手指碰了碰地面。砖缝里还有一点湿痕,像是刚才黑水留下的。
他正要收手,那痕迹忽然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
湿痕像活物一样,沿着砖缝爬了一寸,停住。
他没出声,慢慢把手收回来。
白小染察觉异样,尾巴瞬间绷直。
黄大贵睁开眼,鼻翼抽了抽。
三人都没说话。
地上的湿痕又动了。
这次,它爬出了裂缝,形成一个小小的圆点,像一颗黑痣。
陈小满抬起脚,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