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的震动停了,铜片还在响。
陈小满没抬头看天,也没回头望巷子。他把掌堂教主令握紧,指节贴着令牌上那块嵌进去的铜片。它还在微微震,频率比刚才慢了些,但更稳,像心跳。
白小染从断墙边走过来,尾巴拖在地上,声音有点哑:“你还盯着这玩意儿?”
“它在动。”陈小满说,“不是乱动,是有规律。”
黄大贵跳上井沿,爪子碰了碰令牌边缘:“你别告诉我你要靠一块烂铜片找封印方法。”
“我不是靠它。”陈小满把令牌翻过来,“是它在回应地下的东西。刚才那一震,它提前半秒就颤了一下。”
白小染眯眼:“你是说……它能预知?”
“不一定是预知。”他低头看着凹槽里的铜片,“更像是同步。地下有节奏,它跟着跳。”
黄大贵挠了挠耳朵:“那你打算怎么办?拿它当钟表听?”
“我要查清楚它到底是什么。”陈小满拔下令牌,转身朝老屋走,“奶奶留下的书里,可能有线索。”
屋里灯亮了。
油灯摆在木桌上,火苗晃了几下才定住。陈小满从床底拖出一个铁盒,打开后取出一叠泛黄的纸页。纸角卷着,有些字迹被水泡过,墨色晕开。
白小染站在门口,尾巴轻轻摆:“这些东西你不是早翻烂了?”
“以前不知道要看什么。”他把铜片放在纸上,对照纹路,“现在我知道它是钥匙的一部分。”
黄大贵凑到桌边,爪子指着一页残图:“这个圈,像不像你令牌上的地枢引信?”
纸上画着三个交错的环,中间一点红印已经褪成褐色。旁边写着几个字:“三才归位,门闭其根。”
陈小满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三才……天地人?”
“老狐王喝多了提过一句。”白小染靠着门框,“说什么‘三气合一,邪门自锁’。当时我以为是酒话。”
“不是酒话。”陈小满手指划过纸面,“三才灵物在我身上,天地人三气也算齐了。问题是,怎么合?”
黄大贵用爪子拨了拨铜片:“你这破铜烂铁又不是阵盘,总不能拿它画个圈就念咒吧?”
“不一定非得画圈。”陈小满忽然想到什么,“阵法需要节点。如果铜片是引信,那它指向的地方,就是第一个阵眼。”
他站起来,把令牌贴回胸口。三才灵物轻微一跳,和铜片的震感重合。
“走。”他说。
“去哪?”白小染问。
“井边。”
三人回到老井旁。陈小满把令牌举高,铜片正对井口。震感立刻变了,由平稳转为短促,一下一下,像是在提醒什么。
“它在指方向。”他说。
黄大贵蹲下身,鼻子贴近地面:“我闻不到阵法味,也没灵气波动。要是真有阵,早就被人布过了。”
“没人能布。”陈小满摇头,“这阵必须用三才灵物做引,还得有陈家血脉的人主持。一百年来,只有我回来。”
白小染盯着井口:“那你准备怎么布?连咒诀都没有。”
“先确定名字。”他翻开古籍,找到一页勉强完整的记录,“这里写着——‘三才封灵阵’。”
黄大贵念了一遍,呸了一声:“听着就像骗香火钱的道士编的。”
“但它出现在奶奶的书里。”陈小满指着一行小字,“你看这句:‘月没之时,地脉交汇,血引三才,魂契初祖’。”
白小染凑近看了看:“月没……是月亮完全看不见的时候?”
“农历三十。”陈小满点头,“再过五天。”
黄大贵甩尾巴:“你就指望五天后靠一句诗把门关上?”
“这不是诗。”他合上书,“是步骤。时间、地点、材料、仪式条件,都在里面。”
“材料呢?”白小染问,“血引三才,是不是要你放血?”
“应该是。”陈小满摸了摸手腕,“不死之血能通灵脉,用来激活阵法最有效。”
“你不怕死?”她盯着他。
“怕。”他说,“但我更怕等下去。每拖一天,门就醒一分。下次探路的是前锋,再下次可能是柳七爷亲自来。”
黄大贵搓脸:“你就这么肯定他还在底下?”
“铜片不会骗人。”陈小满把令牌按在井沿,“它每次震动,都带着一丝蛇腥味。很淡,但和当年奶奶说的一样。”
白小染沉默了一会儿:“你要布阵,我们得当阵眼?”
“五仙各守一位。”他说,“你们提供灵力,我来引导。只要站对位置,不用念咒也能成阵。”
“反噬呢?”她问,“要是阵没成,或者崩了?”
“我会扛。”陈小满看着她,“你们退开就行。”
“放屁!”黄大贵拍地,“你要是一命呜呼,我们还守个屁的巷子!”
“所以我不一个人上。”陈小满从怀里掏出一张草图,“这是我根据地形画的阵位图。以老井为中心,地下龙脉走向为轴,五个节点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方位。”
他把图摊在井盖上:“东边槐树根下是木位,归你,白小染。西边垃圾站铁箱旁是金位,黄大贵去。南边配电箱后是火位,灰仙负责。北边排水口是水位,风仙守着。中间老井,我站人位。”
白小染看着图:“你连谁站哪都想好了?”
“我想了一路。”他说,“这不是冲动。我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每次都留后路。这次也一样。”
黄大贵哼了声:“你以为画个圈我们就敢陪你玩命?”
“你不信阵,可以。”陈小满抬头看他,“但你信铜片。它现在还在震,说明门没走。你愿意等它哪天一口气冲上来,还是趁它还没 fully 醒,先下手?”
“别说那个词!”黄大贵炸毛,“谁让你学人说外国话!”
“我是说……”陈小满顿了顿,“趁它没完全睁开眼。”
白小染忽然笑了:“你还记得小时候吗?每次闯祸,都说‘趁我妈没回家,赶紧藏鞋’。”
“现在也一样。”他看着井口,“趁它没站起身,先把绳子套上去。”
黄大贵挠头:“你说得轻松。万一这阵压不住它呢?”
“那就再加一道。”陈小满从铁盒里拿出一根红绳,“奶奶留下这个,缠着三缕头发。我猜是祖血契约。如果阵不够,我就用它补。”
“你疯了!”白小染声音提高,“那是耗命的法子!”
“我知道。”他说,“但我不试,没人会试。居民以为今晚赢了,可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屋里灯还亮着。
陈小满坐在桌前,笔尖在纸上移动。他写下四个字:三才封灵阵。
下面列着时间、地点、人员分工、所需物品。每一项都标了星号,代表风险等级。
白小染靠在门框,尾巴轻轻摇。她没说话,但没走。
黄大贵蹲在窗台,爪子抠着木缝。他也一直没动。
铜片安静地躺在令牌凹槽里,偶尔轻轻一震,像是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呼吸。
陈小满放下笔,看向窗外。
夜很黑,没有月亮。巷子里的灯大多熄了,只有几户人家还透着光。
他知道他们睡了,以为安全了。
但他不能睡。
他拿起古籍,翻到最后一页。那里有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小字:
“封门者,必承其重。”
他盯着那句话,很久。
然后伸手,把铜片重新按进令牌。
它立刻开始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