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满的手指从口袋里抽出布条,边缘焦黑的地方已经裂开一道口子。他没看,直接把它塞进外套内袋,转身往巷子深处走。
白小染跟在后面,尾巴贴着腿收拢,黄大贵跳上墙头,爪子在砖缝里抠了两下。
“这味儿越来越浓。”他说,“不是散的,是聚的,像有人在底下煮汤。”
陈小满没答话,走到老槐树前停下。树皮上的裂口还在,像是被人用刀划过,又像自然长出来的伤疤。他伸手从怀里取出铃铛。
铜身有些发绿,铃舌断了一截,但还能响。
他抬手摇了三下。
声音不大,清脆,像小时候奶奶叫他吃饭时敲碗边那样。可这一声落下去,整条巷子的空气像是被搅动了一下。几户人家的窗户原本蒙着灰雾,现在透出一点光亮。有个老太太扶着门框站出来,眼神从涣散变得清醒。
“我……我刚才怎么了?”她问。
没人回答她。陈小满把铃铛塞进树缝,用力一推,卡得结实。
“这条线以内,算安全区。”他说,“你和其他人待在里面,别出来。”
老太太点头,退回屋里关上门。
黄大贵从墙上跳下来,变成人形大小的老头模样,蹲在地上开始用牙齿咬碎石子,在地上摆出一圈标记。
“鼠牙阵眼,一个时辰换一次位置。”他说,“它们怕这个,闻着像死敌的味道。”
白小染这时走上前,站在巷口中央,深吸一口气,九条尾巴同时展开。光芒从尾尖涌出,形成一层半透明的屏障,横在巷子入口。
地面轻微震动了一下。
“来了。”她说。
第一道裂缝出现在十米外的地砖缝里,黑气冒出来,凝成一个人形,四肢扭曲,头歪向一边。它往前冲,撞上屏障,瞬间被烧成灰。
可灰还没落地,另一道裂缝在左边炸开,三个邪灵钻出,其中一个扑向侧面。白小染尾巴一甩,火团砸过去,那东西惨叫一声,倒地抽搐。
“它们学聪明了。”她回头说,“不再一条路冲。”
陈小满站在石雕旁,手里握着阴阳永固玺。他盯着地面,发现所有裂缝都绕着铃铛所在的位置延伸,像是避开什么。
“它们不敢靠近铃声范围。”他说。
黄大贵抬头:“对!刚才那个冒出来的,离树缝至少五步远。”
“再试。”陈小满说。
他让黄大贵往后退,自己走到警戒线边缘,掏出打火机点燃一张黄符。火苗蹿起的瞬间,最近的一道裂缝猛地合拢,里面的黑气发出嘶鸣。
“阳火有用。”他说。
白小染听到这话,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九尾上。火焰颜色变了,由红转金,屏障厚度增加一倍。但她脸色立刻白了几分,膝盖微弯,撑住才没跪下。
“别硬撑。”陈小满说。
“我没撑。”她喘了口气,“我在调整。以前是一层挡,现在分三层。”
她双手掐诀,九尾分成三圈轮转。外层燃烧,中层阻隔冲击,内层缓慢修复破损。结构稳定下来,压力减轻。
“这样能撑多久?”陈小满问。
“两个时辰。”她说,“再多不行。”
陈小满点头,转身走向巷尾。那里有几户人家还没撤出来,窗户亮着灯。
他走近一户,门突然开了。
一个小男孩探出头:“哥哥,我妈晕过去了,你能帮她吗?”
陈小满看了眼屋内,女人躺在沙发上,脸色青紫,呼吸微弱。
他刚要迈步,黄大贵一把拽住他胳膊。
“别去。”老头低声说,“这孩子刚才没在名单里。今天早上我数过,这家只有母女两人。”
陈小满停下。
小男孩还在门口站着,眼睛眨也不眨。
“你妹妹呢?”陈小满问。
“她……出去玩了。”小孩说。
黄大贵冷笑:“这巷子从昨晚就封了,谁还能出去?”
他凑近陈小满耳边:“蛇腥味,很淡,但有。这种东西会模仿,但记不住细节。”
陈小满后退两步。
小男孩脸上的表情慢慢扭曲,嘴角咧到耳根,身体开始融化,黑气涌出,化作一只四脚爬行的怪物,朝他们扑来。
白小染隔空一掌,火焰落下,怪物炸开。
“记住了。”黄大贵说,“求救的,不一定真是人。”
他们继续沿巷排查,每到一处可疑裂缝,就用鼠牙划地做记号。黄大贵带着灰仙在地下穿行,靠嗅觉追踪邪灵移动路径。
半夜十二点,他们在废弃杂货店汇合。
黄大贵摊开一张纸,上面是用鼠牙刻出的路线图。
“总结三条。”他说,“第一,邪灵避开铃声区域;第二,遇到明火会迟疑,尤其是带人气的阳火;第三,它们喜欢从潮湿阴暗的地方出来,比如下水道口、墙角渗水处。”
陈小满看着地图,发现所有活跃点连起来,像个倒三角,尖端直指巷子最深处——那口老井的位置。
“它是冲着源头来的。”他说。
白小染坐在屋顶,九尾仍在轮转,但速度慢了。她靠在烟囱边,手指擦过嘴角,沾了点血。
“你还行吗?”陈小满抬头问。
“死不了。”她说,“就是有点困。”
“撑住。”他说,“等天亮就行。”
“子时还没到。”黄大贵提醒,“真正的潮水,还没开始。”
话音刚落,地面震了一下。
不止一下,是连续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爬行。远处几盏街灯再次闪起,这次不是青光,而是忽明忽暗,像心跳。
陈小满握紧手中的玉玺。
白小染的屏障出现第一道裂纹,在右上方,迅速蔓延成网状。她抬手一抹,金火注入,裂纹暂时愈合。
“第二批来了。”她说。
地面同时炸开七道裂缝,邪灵成群涌出,不再零散进攻。它们分成两股,一股正面冲击屏障,另一股贴着墙根快速包抄。
黄大贵跳上电线杆,吹了声口哨。埋在各处的鼠牙阵眼同时发烫,释放出刺鼻气味。冲过来的邪灵动作一顿,有两只当场扭曲倒地。
“有效!”他说。
陈小满立刻下令:“按标记路线布防,把阳火瓶放在拐角,人退到铃声范围内。”
居民们开始行动。有人搬出煤油灯,有人点燃香烛,摆在指定位置。火光连成线,形成第二道阻隔带。
正面对抗的邪灵撞上屏障,被烧毁一批,但后续不断补上。白小染的九尾已经开始发抖,修复速度跟不上破损。
“一个半时辰。”她声音低了些。
陈小满站在石雕旁,看着防线一点点承受压力。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黄大贵突然从墙头翻身落地,爪子里抓着一块湿泥。
“井口开了。”他说,“下面有东西在往上顶。”
陈小满望向巷子尽头。老槐树上的铃铛,正轻轻晃了一下。
没有人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