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满的耳朵还在嗡鸣,像是有千百只蜜蜂在颅内乱撞。他翻过身,手掌按进滚烫的灰烬里,指缝间渗出暗红血丝。教主令还攥在手里,裂痕比刚才更深了些,像蛛网爬上了玻璃。
他没管自己,先扑向那堆碎石瓦砾。
白小染蜷在黄大贵身边,狐毛贴着地面微微起伏,像是呼吸。黄大贵半睁着眼,嘴唇发紫,尾巴上的白斑忽明忽暗,像快耗尽的灯泡。
“别死。”陈小满咬牙,一手抄起白小染,另一手拽住黄大贵后颈衣领,拖着往仅剩的两根石柱后挪。焦土划破手掌,他没松手。
刚把两人塞进残存的遮蔽处,头顶风声一紧。
一块断石裹着热浪砸来,狠狠扎进他左肩胛骨下方。血瞬间涌出,顺着脊背流进裤腰,温热黏腻。
他跪了一下,膝盖压碎了一块焦黑的砖片。
低头看时,伤口边缘的皮肉正缓缓合拢,像是被看不见的针线拉扯。血流减缓,转眼结痂,裂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窄。三息之后,只剩一道浅红印子,像小时候摔破膝盖结的疤。
陈小满盯着自己的手背,又看向地上那摊还没干透的血迹。
他伸手蘸了点血,在掌心抹开。
血珠刚沾上皮肤,就自动缩成一团,凝成淡金色的小点,一闪便没了。
他忽然想起奶奶临走前说的话:“你这命格虽凶,可若真融了五仙本源,血就成了引路火,邪祟近不得身。”
当时他以为是安慰。
现在他知道,那是真的。
远处,柳七爷正一步步走来。蛇尾扫过焦土,留下深沟,黑雾缠绕在他周身,空气泛起波纹般的扭曲。
陈小满站起身,扭了扭肩膀。那里已不疼了。
他弯腰,把白小染往黄大贵怀里推了推,顺手扯下外衣撕成两半,给两人盖上。动作轻得像怕吵醒什么。
“再等等。”他说,“我还能撑。”
黄大贵眼皮颤了颤,喉咙里挤出个音:“……韭菜盒子……”
“等打完再说。”陈小满笑了笑,“到时候我请你吃带肉馅的。”
他转身走向废墟中央,脚步踩在龟裂的地面上,每一步都扬起细灰。教主令举到胸前,裂痕中透出微光,像是回应他的心跳。
柳七爷停下,赤红的眼睛盯着他。
“你还站得起来?”声音沙哑如砂纸磨铁,“刚才那一击,换个人骨头都该化成粉了。”
陈小满没答,只是抬手摸了摸后背原伤口的位置。皮肤完好,连疤痕都没留下。
他忽然明白了——从那天融合五仙本源开始,他的血就不只是血了。
识海深处,一道熟悉的声音轻轻响起:“你的血,已融五仙本源,凡邪难侵,断骨可续——此乃不死之躯!”
话音落下的刹那,他全身血液仿佛沸腾了一瞬。
是奶奶。
不是幻觉,也不是记忆回响。那声音清晰得就像贴着他耳朵说的。
他握紧教主令,指节发出咔咔轻响。
柳七爷冷笑一声,抬起手,黑雾凝聚成矛形,尖端对准陈小满心口。
“那就让我看看,你能活几次。”
话未说完,黑矛已破空而出。
陈小满侧身闪避,速度快得出奇。肩头擦过一道冷风,衣服裂开寸许长的口子,皮肤却毫发无损。
他反手将教主令插进地面裂缝,借力翻身,顺势扑向左侧。动作流畅得不像刚受过重伤的人。
柳七爷眯眼:“你这身子……竟不怕伤?”
“怕。”陈小满喘了口气,嘴角咧开,“但我更怕他们死在我前头。”
他低头看了眼掌心,那里刚被碎石划破一道口子,血还没流出,伤口就闭合了。
不死之躯,不是不会受伤。
而是伤不了命。
柳七爷突然笑了,笑声低沉刺耳:“好啊,那就让我把你一块块割开,看看你能长回来多少次。”
黑雾再次翻涌,化作数十条细丝,如毒蛇般从四面八方扑来。
陈小满不动。
他在等。
等那些黑丝逼近胸口的瞬间,猛地抬手,一把抓住其中一条。
血顺着指尖流下,滴在黑丝上。
嗤——
黑丝剧烈抽搐,像被火烧着,迅速萎缩变黑,最终崩成灰烬。
他盯着自己流血的手,忽然笑了。
原来如此。
他的血,不止能自愈。
还能克邪。
柳七爷脸色微变,迅速收回其余黑丝,退了半步。
陈小满缓缓站直,把教主令重新握紧。
他回头看了眼石柱后的两人。
白小染依旧闭着眼,但腹部狐毛轻轻抖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黄大贵的尾巴白斑又亮了些,微弱却稳定。
他还活着。
她也活着。
就够了。
他转回身,面对柳七爷,一步步往前走。
每走一步,脚下的灰烬都被震起一圈。
“你说我护不住自己。”他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那你现在看清楚了——我还站着,而且能动手。”
柳七爷眼神阴沉,双臂一展,黑雾再度升腾。
陈小满举起教主令,指向对方眉心。
“这一回,换我来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