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陈小满的手腕滑下来,滴在白小染的耳朵上。那耳朵轻轻抖了一下,像是风里颤动的叶子。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眉心突然一烫,一点微弱的黄光从额头渗入,像针尖刺进脑海。紧接着,一股温厚的气息顺着经脉往下淌,落在丹田处,稳住了那团乱撞的灵力。
是黄大贵最后那一道本源。
陈小满猛地睁眼,右手狠狠把血抹在玉佩上。玉佩嗡地一震,掌心发麻,安魂诀的咒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断断续续,却没停下。他一边念,一边用左手死死压住右腕,不让血流得太快。
头顶上,柳七爷的虚影已经抬起了手,赤色光锥凝聚成形,空气被压缩出一圈圈波纹。
可陈小满没抬头。
他闭着眼,咬破舌尖,疼得浑身一抽。这一下反倒清醒了,脑子里全是白小染被铁链锁着的样子,是她眼角渗血的模样,是她爪子指向胸口旧伤时那点微弱的坚持。
怒火从心底烧起来,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发烫。
“我不信命。”他低声说,“也不信你这套鬼话。”
话音落,他猛地催动体内残存的气息——狐属阴寒、黄属厚重、灰属锐利、草属生机、战属暴烈,五股力量各自盘踞多年,此刻被他硬生生扯出来,在经脉里横冲直撞。
骨头咯吱作响,像是要裂开。
但他没停。
一道接一道,请神咒在他嘴里翻滚而出,不是奶奶教的正统唱法,而是他自己拼凑出来的调子,杂乱,嘶哑,却带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
五股气息撞在一起,炸得他胸口发闷,一口血喷出来,溅在身前的地面上。
可就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通了。
像是堵了多年的河床,终于被洪水冲开了一道口子。
灵力开始流转,不再是乱窜,而是沿着某种规律循环——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又回头去生木。奶奶说的五行轮转诀,他以前练了百遍都不通,现在竟靠着白小染身上残留的那一丝狐火,点燃了第一环。
光锥袭来的时候,他已经站了起来。
没有躲。
双臂交叉挡在胸前,五源之力汇成一面旋转的灵盾。光锥砸上去,轰然炸开,气浪掀飞碎石和残骸,墙壁当场崩塌半边。
陈小满双脚陷进地面三寸,膝盖弯曲,嘴角溢血,但人没倒。
盾没破。
“再来!”他吼了一声,声音沙得不像话。
柳七爷的虚影第一次变了脸色。他盯着陈小满,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
“不可能……五仙本源,怎么可能融合?你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弟马,连请神都磕磕巴巴,也配称掌堂?”
陈小满没理他。
他抬起手,掌心朝上,灵力自丹田冲至天灵。下一秒,一层半透明的外壳从体内浮现,贴着皮肤延展而出,像是披上了一层看不见的铠甲。
五大仙家的虚影在他背后依次显现——狐影摇尾,黄影蹲踞,灰影疾奔,草影舒展,战影执刀。五道低吟声重叠在一起,形成一段古老而陌生的请神咒。
半灵体,成了。
他一步踏出,脚落地时发出闷响,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再一步,整个人冲向血池中央,掌心拍地。
灵力如潮水般涌入残存的阵法纹路,原本闪烁不定的红光忽然稳定下来,反向蔓延,顺着符线倒灌进血池。
池水剧烈翻腾,柳七爷的虚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身形扭曲,边缘开始溃散。
“你懂什么!”陈小满怒喝,“你以为这是封印?这是清算!”
他双手撑地,加大输出。灵力像决堤的河,疯狂注入地底。血池表面浮尸一个接一个沉下去,蓝光彻底熄灭,只剩下焦黑的池底冒着青烟。
柳七爷的脸一点点模糊,只剩一双眼睛还亮着,死死盯着陈小满。
“你不明白……她不是救你……她在拖你下地狱……”
“闭嘴!”陈小满一拳砸向地面,“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谁碰她,我就毁谁!”
拳头落下,最后一道灵纹亮起,血池中央的符阵彻底逆转。柳七爷的虚影发出最后一声咆哮,随即化作黑雾消散。
安静了。
整个地底空间像是被抽空了声音。
陈小满喘着粗气,半灵体的外壳开始出现裂痕,身体传来阵阵剧痛,像是每根骨头都被碾过一遍。他慢慢跪了下来,手撑在地上,才没彻底倒下。
白小染还在怀里,体温还是烫得吓人,但呼吸比之前稳了些。
黄大贵躺在不远处,胸口微微起伏,灰仙缩在墙角,尾巴轻轻动了一下。
赢了?
他刚冒出这个念头,耳边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
像是某种机器启动的声音。
他猛地扭头,看向东侧墙面。刚才炸塌的地方露出后面的金属结构,几根粗管从中穿出,连接着一块嵌在墙里的红色计时器。
数字正在跳动:00:00:10
十秒。
陈小满瞳孔一缩,立刻翻身站起,抱着白小染就往那边冲。可半灵体状态根本没法快速移动,刚迈出两步就踉跄了一下。
他咬牙,把手伸向腰间的铜铃。
不行,来不及了。
他猛地转身,把最后一股灵力灌进玉佩。玉佩爆发出一圈柔和的光,迅速扩展开来,形成一个椭圆形的屏障,将白小染、黄大贵和灰仙全都罩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刚想往后退,身后却传来一声清脆的“滴”。
计时归零。
火焰从墙体内部喷涌而出,瞬间吞没了整个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