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震动得越来越急,裂缝里的光旋转成漩涡,陈小满靠着门板,手臂上的黑气像藤蔓一样缠着经脉往上爬。他咬破舌尖,一股铁锈味在嘴里散开,可这次不是为了提气,而是为了确认自己还清醒。
他低头看怀里的白小染,小狐狸蜷着身子,耳朵贴着脑袋,呼吸浅得几乎察觉不到。黄大贵在他衣袋里缩成一团,尾巴尖微微抽动了一下,像是梦里还在跑路。
铜铃在他掌心轻轻震了一下,声音没响,但手心发麻。
他把铃攥得更紧了些,另一只手摸到雷击石边缘。那上面的血迹已经干了,可指尖碰上去,竟有点温热,像晒过太阳的石头。
“不是祭品……”他低声说,“是钥匙?”
话音刚落,石门嗡了一声,裂缝深处传来咔的一声轻响,像是锁扣松了半格。
他忽然想起奶奶旧居那张残页上的字:“阴煞孤星,非灾厄,乃封印之钥。”当时他以为这是命格的解释,现在才明白——这根本不是在说人,是在说血。
他的血。
他缓缓抬起手,盯着自己指尖的伤口。刚才那滴血落下去,符文退散了。不是反噬,是压制。黑雾说他血不纯,可封印系统却在回应他。
“你骗我。”他对着空气说,像是说给那缕消散的黑雾听,“你说我不是至亲……可它认我。”
地面又震了一下,裂缝中渗出一丝冷风,带着腐草味。他打了个寒颤,但脑子清楚了。
不是破不了咒,是搞错了方向。放血不是为了献祭,是为了唤醒。
他咬破舌尖,这次不是为了提神,而是用血在雷击石上重画那个残页上的符文。一笔一划,慢得像是刻字。血刚落石面,幽光一闪,石门震动节奏变了,从杂乱无章,变成有规律的三短一长,像心跳接上了另一颗心。
“奶奶……”他低声道,“如果你能听见,就来见我一面。”
话音刚落,石面浮起一层薄雾,雾里慢慢显出一张脸。皱纹很深,眼神却亮,是奶奶。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嘴唇动了动。
陈小满立刻凑近:“您说什么?”
“至亲之血……”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信号不良的广播,“不是……单靠血脉……”
他屏住呼吸。
“得是……出马弟子的血……浸过灵力……才能开锁。”
他心头一震:“娘是弟马?”
奶奶的灵识微微点头:“她走前……把你脐带血……混进五仙香灰……埋在老屋地基下……你的血……早被灵力洗过。”
陈小满愣住。难怪他从小能见仙家真身,难怪奶奶坚持让他接掌堂令。这不是命格特殊,是早被铺好了路。
“可我融合五仙本源……血被污染了……”他低头看手臂上的黑气。
奶奶的影像忽然晃了一下,裂缝里涌出一缕黑雾,像是有东西在干扰。她强行稳住,声音更轻:“污染?不……是升华。人仙同体……血已非凡。此血……可逆血咒。”
“可黑雾说——”
“它怕你。”奶奶打断他,“怕你明白真相。至亲之血……从来不是用来牺牲的……是拿来破局的。”
话没说完,黑雾猛地扑出,直冲灵识。奶奶的身影一颤,嘴角溢出一道血丝,竟是和他一样的暗红色。
“信你自己……”她最后说,然后整个人像沙子一样散了,融入石缝。
陈小满僵在原地。
信自己?
他低头看手,指尖还在流血。刚才画符时划得太深,血珠一颗颗往下掉。有一滴落在石门裂缝边缘,刚好压住一个蠕动的血咒符文。
那符文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一缩,整段纹路都往后退了半寸。内部共鸣声更响了,像是某种机器重新启动。
他屏住呼吸,又滴了一滴。
符文退得更快。
他忽然笑了,笑得肩膀直抖:“所以……我不是不配用这血……我是太配了?”
他抬手抹了把脸,手上沾了汗和血。再看怀里的白小染,发现她耳朵动了动,皮毛下的青灰色淡了些。铁链残留的咒力在她身上裂开细纹,像干涸的泥地。
黄大贵在口袋里哼了一声,像是梦里听见了好消息。
他慢慢站直,腿还在抖,但站住了。
不再放血,不再拼命,不再觉得自己是祭品。他是钥匙,是开启者,是那个能把封印从内部撬开的人。
他把铜铃贴在石门上,另一只手按在裂缝边缘。血顺着指缝流进去,没有反噬,没有剧痛,只有一种温热的回应,像是电流接通。
石门嗡鸣声变得平稳,光不再闪烁,而是持续亮起,像一盏灯终于通了电。
他低头看白小染:“快了。”
又看向衣袋:“你也快了。”
然后盯着那道裂缝,轻声说:“来吧,让我看看里面到底锁了什么。”
他再次划破指尖,这一回,不是滴血,而是用血在门上画了一个完整的封印启阵。血迹刚落,整道石门剧烈震动,裂缝中的符文像退潮一样迅速后撤,露出深处一道暗红色的脉络,像是血管在跳动。
他感觉到手下的石头在升温,铜铃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不是他摇的。
石门内的脉络开始搏动,频率和他心跳一致。
他深吸一口气,把整只手掌按了上去。
血顺着掌纹流进缝隙,那脉络猛地一缩,随即张开,像一张嘴咬住了他的手。
他没退。
反而往前压了一步。
石门发出低沉的轰鸣,像是千年沉睡的巨兽睁开了眼。
他的血正顺着那脉络往里流,而里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回应——
像是有人,在用他的声音,轻轻喊了声“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