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的红光还在跳,像心跳。
陈小满的手没抖,把最后一枚五仙铜钱按进裂缝。残玉贴着掌心发烫,不是灼烧,是烫得发麻,顺着经络往骨头缝里钻。他咬了下牙,掌堂灵力自己往外涌,顺着指尖流进地底,化成一道道金线缠上阵纹。
阵眼开始收口。
白小染趴在他肩上,尾巴卷着他后颈的衣领,耳朵贴着他头皮,一动不动。她不是睡着,是在听——听地底那股东西,是不是真在退。
“你奶奶当年……也站在这儿。”声音从井壁深处传来,不高,却字字砸在耳膜上,“她说‘这一封,撑不过百年’。”
陈小满没睁眼。
他知道这不是幻觉。是柳七爷的残魂,顺着地脉爬回来了。
“现在呢?”那声音轻了点,带了点笑,“你撑得住吗?”
裂缝里的金光一颤,像是被什么拽了一下。
陈小满猛地睁眼,掌心压得更紧。灵力像从骨头里榨出来的,额角青筋跳了两下,鼻腔一热,血顺着嘴角滑下来。
“我不是来撑的。”他低声说,“我是来补的。”
话音落,阵纹亮了一瞬。
可就在这时,井口黑影一晃,协会高层走了进来。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让地面震一下。他手里还捏着那枚扣仙印,可眼神不对了——瞳孔是竖的,像蛇。
“补?”那声音从他嘴里出来,却不是他的,“你知不知道,补封印得用陈家的血?不是滴两滴就算了,是要整条命,沉进地底,永世不得出。”
陈小满没理他。
他继续压灵力,金线一圈圈缠上裂缝,封印纹路慢慢闭合。
高层冷笑一声,突然抬手,扣仙印往地上一拍。地面裂开一道口子,黑气涌出,缠上陈小满的脚踝,顺着腿往上爬。
“你奶奶当年不肯献祭,所以封印不全。”那声音慢悠悠的,“现在轮到你了。选吧——是自己跳进去,还是我把你撕了,自己来?”
白小染耳朵一抖,尾巴猛地收紧。
陈小满终于抬头,看了那高层一眼。
“我不选。”
他抬手,把残玉拍在额头上。
灵力炸开,金光冲天。
地底的残魂闷哼一声,黑气退了半寸。
可就在这时,陈小满胸口一紧,阴煞命格突然发烫,像被人拿针扎进了心口。他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命格反噬?”柳七爷的笑声从高层嘴里冒出来,“有意思。你这身子,天生就不该碰封印之力。每用一分,就是拿命烧。你烧得起吗?”
陈小满没答。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铜钱上。五枚铜钱同时震颤,金光暴涨,封印纹路又闭合了一圈。
可他也撑不住了,单膝跪地,手撑着地面,指节发白。
白小染从他肩上滑下来,落在身前。
她没说话,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陈小满懂了。
“别。”他哑着嗓子,“你不能再——”
白小染抬爪,按在他手背上。
“我守了三百年。”她声音很轻,像风,“就为了等你这一天。”
话音没落,她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阵眼上。
轰——
狐火炸开,不是红,是白的,像雪地里烧起来的太阳。火浪冲向四面八方,把黑气烧得滋滋作响,连附身的高层都被掀飞出去,撞在井壁上,口吐黑血。
陈小满被气浪掀翻,后背撞上石壁,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
可他顾不上。
他看见白小染站在阵眼中央,全身的毛都燃了起来,火光中,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只真正的天仙狐,尾巴九条,一条条甩动,每一条都缠着一道封印纹。
“封——!”她吼出一个字。
最后一道金光从她体内冲出,撞上陈小满的掌堂灵力,合在一起,轰然压下。
裂缝闭合。
红光熄了。
地底的笑声戛然而止。
井里安静得能听见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陈小满撑着地爬起来,嗓子像被砂纸磨过:“小染?”
没人应。
他踉跄着扑过去。
阵眼上,只剩下一缕白毛,轻轻飘着,像雪。
他伸手去抓,毛在指尖化成光点,飘向残玉,一闪,不见了。
他跪在那儿,手还悬在半空。
肩头空了。
井口的风灌进来,吹得他后颈发凉。
突然,残玉震了一下。
他低头看去。
玉面上,一道极淡的白痕,像划了一笔,又像一道泪痕。
他手指轻轻碰上去,玉面冰凉。
“你傻不傻……”他嗓音发抖,“我说过,别总护着我……”
话没说完,残玉又震了下。
这次不是温度,是声音——极轻的一声“嗯”,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根本没出声,只是他心里听见了。
他猛地抬头。
井口外,天还是黑的。
远处传来一声狗叫,短促,然后没了。
他慢慢把残玉收回怀里,手还在抖。
可就在这时,地面又震了一下。
不是地脉,是脚底下。
他低头。
阵眼封印的纹路,最中心那一点,突然闪了一下。
不是金,不是红。
是紫的。
像毒。
他盯着那点紫光,手指慢慢攥紧。
残玉贴着胸口,又震了一下,这次,是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