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贵那句“你想知道另外三枚铜钱在哪吗”刚落,陈小满就抬手把兜里的铜钱摸了出来。
不是回应,是动作先于言语。铜钱边缘还沾着干掉的血渍,正面蛇纹盘绕,背面“黄”字刻得深,像是谁用指甲硬抠出来的。
他没看黄大贵,而是盯着铜钱看了三秒,然后往地上一拍。
“先搞清楚我还能活几天。”
声音哑,但稳。不像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人。
黄大贵没笑,也没啃死老鼠。他知道这小子现在不听废话。
“你反噬太重,经脉断了七处,灵根烧了半截。”他蹲下,手指在陈小满胸口虚点两下,“普通人这时候早该瘫了,你还能坐直,说明命格没骗人——阴煞孤星,扛得住灾。”
“说重点。”
“重点是,你喊出‘五仙归位’那一瞬,仪式其实已经启动了。”
陈小满眼神一紧。
“不是完整仪式,是残式。”黄大贵从怀里掏出那张烧焦的日记残页,和陈小满手里的拼在一起,“你看这里,符纹接得上。你奶奶当年没写完的那部分,其实是‘堂口立契,血引开锁,五仙归位,七日为限’。”
他用指甲划过那行显影的字迹:“七日内收全五仙,否则——灵根自焚,命绝子时。”
屋子里静了一瞬。
水珠从天花板滴下来,砸在陈小满肩上,顺着脖子滑进衣领。他没动。
“也就是说,我现在不是在逃命。”他慢慢说,“是在倒计时等死?”
“也可以理解成,你已经站在堂口门口了。”黄大贵把残页摊开,“只差五步,就能把门推开。但要是七天走不完这五步,门会自己炸了你。”
陈小满低头,看见白小染的尾巴尖还在他小指上轻轻勾着。焦黑的毛没掉,体温也没再降。
他还活着,她也没死。
这就够了。
他伸手,把残页翻过来,指尖用力一划,血渗出来,涂在烧焦的边缘。
符纹亮了。
不是全亮,是断断续续地闪,像快没电的灯泡。可就在那微光里,一行小字浮现出来:
“子时焚根,魂祭阵眼,不可逆。”
黄大贵啧了声:“这字是你奶奶用血写的,不是普通显影符能藏住的。她早算到有人会重启仪式,也早知道会有人撑不到最后。”
陈小满抹了把脸,血混着汗,在下巴上结了一道硬壳。
“五仙是谁?”
“狐、黄、白、柳、灰。”黄大贵报名字跟报菜名似的,“白是白小染,黄是我,狐是还没露面的高阶狐仙,柳和灰……不知道。”
“柳?”陈小满眯眼,“和柳七爷一个姓。”
“所以可能是陷阱。”黄大贵点头,“也可能是巧合。但五仙缺一,阵法不全,他这些年用替身补阵,说明真正的柳仙没归位。也就是说——真家伙还在外面飘着。”
陈小满沉默两秒,忽然把铜钱按在残页上。
“这枚‘黄’钱能显纹,别的呢?”
黄大贵眼睛一亮:“你小子脑子没烧坏。”
他立刻掏出自己那枚铜钱,两枚并排一摆,纹路接上,中间空出三块位置。
“看到没?这是‘位图’。”他用指甲在地面画了个五角,每角标一个字,“白、黄、狐、柳、灰。你奶奶当年就是按这个摆的香炉。”
陈小满盯着那图,忽然伸手,把怀里的白小染轻轻放在“白”位上。
小狐狸没醒,但身体微微颤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黄大贵跟着把铜钱放进“黄”位,地面顿时浮起一层淡黄光晕,持续了三秒,又灭了。
“灵气回流,说明位子认主。”他抬头,“剩下三个,得你亲自去请。”
“怎么请?”
“闯堂口。”
“堂口在哪?”
“不在地,不在庙,”黄大贵咧嘴,“在你心里。你得用血、用命、用命格去撞开那道门。每请一个,灵根就多一分力,但要是请错,或者超时——”
他做了个爆炸的手势。
陈小满没再问。
他低头看着那张残页,忽然撕下一角,塞进嘴里嚼了。
黄大贵一愣:“你干嘛?”
“吃掉线索。”陈小满吐出焦纸碎屑,“免得再被人抢走。”
黄大贵盯着他看了三秒,忽然笑了:“你跟你奶奶一个德性,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陈小满没理他,而是伸手摸了摸肋骨。那里还在疼,像有把钝刀在慢慢锯。
他知道自己的状态。
经脉没愈,灵力枯竭,请神诀反噬还在体内游走。现在别说请仙,站起来走两步都费劲。
“我需要时间。”他说。
“三天。”黄大贵从墙角拖出个破木箱,打开,里面是三根灰绿色的香,“养魂香,陈家老物,能温养灵根,但一次只能撑三天。烧完就得续,否则反噬加重。”
“哪来的?”
“你奶奶藏的。”他点起一根,插进地缝里,“她当年就知道会有这一天。香燃尽时,你会感觉灵根像被针扎,那是它在醒。”
香点燃的瞬间,屋里气味变了。
不是香,是腐土混着陈年纸灰的味道,像是从地底飘上来的。
陈小满呼吸一滞。
他看见香烟扭成一道细线,直直往上,却在半空突然断开,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
黄大贵脸色一变:“有人在截气。”
“谁?”
“不知道。”他迅速把香按灭,“不能在这烧。”
陈小满没动,反而伸手把第二根香拿了出来。
“换地方。”
“你疯了?灵根没稳就强行续香,会烧穿心脉。”
“我没得选。”陈小满把香塞进嘴里,咬住,“七天,我得活够七天。现在不开始,以后就没机会了。”
黄大贵盯着他,忽然伸手,把第三根香也叼嘴里。
“行,你狠。”他咧嘴,露出黄牙,“那我陪你疯。”
两人一狐,从破屋转移到地下车库。
这里没窗,门用铁链锁死,墙上贴满褪色的寻人启事。陈小满靠着柱子坐下,把白小染放在“白”位,黄大贵站定“黄”位,香重新点燃。
这一次,烟没断。
缓缓盘旋,在空中画出半个五角。
陈小满闭眼,感受灵根在胸口缓慢跳动,像一颗被冻住的心,正在解封。
黄大贵忽然开口:“另外三枚铜钱,我有线索。”
陈小满睁眼。
“白家那枚,三十年前出现在城西乱葬岗,被个疯道士带走。柳家那枚,最后一次露面是在殡仪馆火化炉里,有人看见它没烧化。灰仙那枚……最邪,据说在一口老井底下,井水是红的,下去的人都没上来。”
他顿了顿:“你想先去哪?”
陈小满没回答。
他低头,看着地上那幅五位图,忽然伸手,把第三根香掰成两半。
一半插在“狐”位,一半压在“柳”位。
香燃起,青烟扭曲,竟在空中凝成两个字:
**别信**。
黄大贵瞳孔一缩。
陈小满却笑了。
“我不去乱葬岗,也不下红井。”他摸了摸白小染的头,焦毛蹭着手心,“我要先找那个高阶狐仙。”
“为什么?”
“因为白小染说过,她是我的钥匙。”陈小满抬头,眼神冷得像铁,“那真正的锁,一定在狐仙手里。”